黎诺这一觉睡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差。
一开始还很正常,一个在寻常不过的午后,她和室友正相约去往那家新开不久的自助烤肉店,她们已经去过一次了,味道很是不错。室友正在自己身侧夸下海口,说着这次自己一定会吃回本,她只是笑一笑,却并不说话,哪一次她不是这样说,结果最后还不是要和她划分责任。
黎诺悄悄撇了撇嘴,用行动表示对她的不信任,但又不敢让室友看到,怕她炸毛。
正在这时,黎诺只感觉脚下突兀的开始震颤,一道凭空出现的裂缝将她与室友分割开,紧接着她脚下的土地开始极速崩坏,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的向下坠去。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惊惧,这种惊惧之下,四周的情景却再度发生了变化。
她的身体急剧缩小,变成了五六岁的模样,她在坐旋转木马,欢快的音乐随着轻缓的摇摆安慰了她受到惊吓的内心,整个人也开始放松下来,她记得妈妈就在身后,而爸爸正在外面给自己拍照,果然,她循着记忆,她看到了爸爸妈妈的身影。
爸爸还拍了很多照片,这些照片都被放在玻璃相框里,摆在了家里显眼的位置。照得最好的一张却是路人拍的,相框里三个人笑得很开心,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但此刻相框却掉落在地上,相框上的玻璃四分五裂,似乎准备将相片上的三个人分割开,视线上移,爸爸妈妈正在对峙,眼里是深深地疲惫。
她走向妈妈,妈妈却被一个陌生男人搂着腰,笑得无奈而尴尬。她又走向爸爸,爸爸抱着这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笑得温柔。
画面再一转,就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黎诺想要躲开,枪口却如影随形,而且她越挣扎,枪口就越近,直到后来一抹冰凉直接抵上了她的额头,她的求饶还在口中,“嘭”的一声,枪响了。
黎诺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就看见江聿风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一时间竟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本能抱住双腿向后缩了缩,低声说了句“别杀我。”
约摸过了两分钟,后怕,伤心,怨恨等负面情绪反扑而来,黎诺的情绪有些崩溃,在江聿风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突兀的抓住他的手,眼里甚至带着几分暴虐:“杀了我!”
江聿风挑了挑眉,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就这么看着黎诺整理自己的情绪。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房间内安静一片,黎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只能趴在膝头,低声痛哭起来。
凭什么呀!凭什么要让她遭受这些啊!明明她都那么努力的想过好自己的生活了!不管是原来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都不好!
江聿风轻轻拍了拍已经转为呜咽的黎诺,感受到掌下她轻微的颤动,又很快平静,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要喝点水吗?”
废土之上的人很少哭,或许是因为生活的疲惫,又或者是因为秩序的崩坏,哭泣不再是一种情绪的宣泄,而是一种挑起别人同情的手段。这还是江聿风第一次看到纯粹意义上因为悲伤而带来的哭泣。
好在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黎诺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听了这话猛得抬起头来,恶狠狠的开口:“要!”
不让她好好活是吧!她偏要好好活给所有人看!
江聿风看着黎诺已经有些红肿的双眼,连接着两道泪痕,下巴处还有两滴晶莹的泪泪珠将落未落,看着有些可怜。
只是泪珠的主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似乎是觉得泪珠碍事,猛得在脸上一抹,泪珠连着下半边脸上的泪痕消失,有些奶凶奶凶的。
江聿风将水递给眼前的少女,目光却顺着她吞咽的动作看向少女的上半身。因为一番折腾,刚醒时盖住肩膀的被子已经滑落,此刻堆叠在大腿的位置,露出了他今天刚购买的浅灰色睡衣。
他选的是在棚户区堪称奢侈的棉料,毕竟他可是看见今晚回家时她穿着自己那件旧衣不住挠痒的样子。这么一看他果然没买错,浅灰色的上衣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白,在昏黄的灯光之下,隐隐有些发光的趋势,衣服也很合身,虽然不是什么紧身的材质,但也基本上贴合了她的身体曲线,很适合她。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衣服太贵,对他的积分并不友好。想到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往外拿出积分,江聿风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东西已经买了,就算现在去退也是要收折旧费的,江聿风也只能强压下心疼,将与衣服一同买回的腕表交给黎诺。
黎诺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腕表,不只是在江聿风的手腕上有一个一样的,在她今日跟随江聿风回基地的路上也发现了这废土之上几乎人手一个,只是她并不确定这个腕表是江聿风买来给自己的,还是买来备用,就一直忍着没问。
喜滋滋的将腕表戴上,黎诺又空气中比划了几下,这才甜甜的向江聿风说了声谢谢。
有奶就是娘,这个道理黎诺还是懂得,嘴巴甜一点总归没有坏处。
“我接下来的今天都有任务,不会回来,你可以跟着大部队出去拾荒,这样对你的安全最有保障。如果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遇到他人的骚扰,你可以去找护卫队寻求帮助,也可以带着这枚徽章去苍风佣兵团寻求帮助。”
江聿风再度将一枚绘制着三道绿色线条徽章递给黎诺,这才接着道:“不要轻易招惹佣兵团的人,他们都是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人,要比一般人要暴躁些。当然,实在避不开也没关系,尽量保证自身的安全,等我回来再说。”
“我会在明天早上五点叫醒你,以后你最好自己订一个闹钟,去晚了废土上的太阳辐射可不是开玩笑的。这里是给你拾荒准备的背包,以及外出的衣服,头巾,和手套。营养液给你留下了五袋,即便你五天没有收获也能生存下去。”将自己用藤蔓编好的背包,以及准备好的衣物指给黎诺看之后,江聿风又继续补充道:“希望你能活着等到我回来。”
“好。”黎诺低声应了一句。旋即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谢谢。”江聿风这番行为可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