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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回翊坤宫后,皇上那儿的赏赐,也纷至沓来。

翊坤宫的正殿几乎被摆满了各色琳琅满目的珍宝,颂芝在旁一边清点,偶尔也会挑一些好看的拿出来给年世兰瞧瞧。

“这镯子真好看,是难得一见的翡翠呢。颜色通透不说,水头也足。”

“呀,这是蜀锦织的屏风呢。去岁莞贵人得宠,皇上赏过一双蜀锦做的玉鞋,原以为已经格外奢华贵重了,没曾想,皇上还留着更好的给咱们。”

颂芝如数家珍。

年世兰偶尔看一眼,见那一对镯子确实极好,便道:“这镯子收起来,回头送回年府,给大嫂吧。”

“二哥二嫂不在京城这些日子,大嫂一直打理着年家呢,先前那些事,她也是出力不少的。”

“还有这屏风。”

年世兰看见了屏风上绣着的杜鹃。

她记得,温宜是喜欢这花的,蜀地多杜鹃,也曾有诗人写过“杜鹃啼血猿哀鸣”的诗句来,便道:“送去给端妃吧。”

“花样繁复又漂亮,温宜看着一定喜欢。”

颂芝听得都愣了。

“娘娘,这么好的东西,您都要送人?”

年世兰闻言颔首,道:“本宫什么都不缺,留着也是无用,还不如送给旁人呢。”

大嫂和温宜要是能喜欢,她也更高兴些。

“那,好吧……”

颂芝格外不舍得地答应了,招呼小宫女将东西拾掇一下,剩下的登记入库房,回头就问周宁海道:“皇上呢?”

“皇上不是说,今晚过来陪着娘娘一块儿用膳么?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人还没来呢?”

周宁海在外头守着。

一听这话,偷偷看了年世兰一眼,满脸堆笑道:“奴才打发人去养心殿问过了。先前淳常在正在里头陪着皇上说话呢。”

“许是,耽搁了!”

周宁海自然是怕年世兰生气,忙不迭一拍胸脯,道:“皇上一定很快就过来了,娘娘别急!”

“不急。”

年世兰淡淡一笑。

淳常在的得宠,在那日夜里,她闯进翊坤宫的时候,便注定好了,她早已预料到,又有什么可急的呢?

往后。

一连月余,后宫中,最为得宠的便是年世兰与淳常在。

而先前十分得皇上喜欢的甄嬛,不知何故,这阵子与皇上之间,倒稍稍有些冷了下来。

年世兰心底里思忖着,多半是因为甄嬛与沈眉庄亲近,而沈眉庄身上发生的那些事,难免令甄嬛也觉得有些“兔死狐悲”罢了。

倒也是好事。

年世兰心想,若不那么沉溺于对皇上的感情,甄嬛往后在后宫里的日子,多少也能好过些。

转眼,就这么到了四月里。

初一时,阖宫在景仁宫给皇后请安,期间富察贵人说着身子不适,心口闷闷的,总想呕。

皇后细细一追问,发现竟是有喜了。

“自然是真的。”

富察贵人面容羞涩,垂眸小声道:“有孕之事非比寻常,臣妾也是找了好几位太医看过,才确定下来的。”

“就是如今月份尚浅,臣妾又是头胎,怀着难免觉得不舒服,总是……唔,呕!”

话都还没说完呢,富察贵人一捂心口,险些又要吐出来。

皇后看得皱眉。

随即,她朗声叮嘱道:“既是不适,当仔细些。眼下太医院,是哪位太医在为你保胎?”

“是……”

富察贵人还要回答,但她实在是不舒服,便只得由她身后的小宫女代为回禀道:“后宫里如今齐太医负责照料端妃娘娘母女身子。”

“温太医兼顾惠嫔娘娘母子还有莞贵人平日里的请安。咱们小主那儿……也不过是哪位太医得空,就请哪位太医过去罢了。”

小宫女说得还有些委屈。

这有什么法子呢?

太医院里,医术有口皆碑的太医就那么几个,齐太医和温太医都是不大得空的,富察贵人实在是没得挑。

“这……”

皇后一听,眉头蹙了蹙,不悦道:“好歹富察贵人怀着的是皇嗣,怎能如此马虎呢?本宫若是记得不错……”

“贵妃,从前你举荐的江诚、江慎两位太医,最为擅长的便是千金方,是不是?”

陡然提到年世兰,年世兰不由的眉毛一挑。

江诚,江慎。

这二人,说来本该在“时疫”之事发生的时候,因为窃取温实初的药方,后又在后宫里收受贿赂给人看诊引发不满,而被皇上私下处置。

自然,皇上的私下处置,并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儿,还是后来,年世兰察觉不妥,又叫人打探了一番以后才确定下来的。

这一回么。

他俩“运气”倒好些,还活着。

不过此刻皇后提起他们,年世兰下意识就觉得,不对劲。

皇后这人,年世兰深知,她每一次提到自己,那必然都是心怀不轨的。

怎么?

这回,举荐江诚江慎给富察贵人保胎,这是趁着这阵子,自个儿不曾帮衬着二江,把他们给策反了不成?

想要借他们谋害富察贵人腹中孩子,再顺水推舟,叫他们供出来,这事儿是自己吩咐下去的?

心中了然。

年世兰面上,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是最擅长千金方,怎么?”

“果然。”

皇后莞尔一笑,道:“本宫只是想着,眼下诸位太医既然都比较忙,而两位江太医稍稍空闲些,又最擅长此道。”

“不如,就辛苦一下他们,为富察贵人保胎。贵妃,你觉得如何?”

她觉得如何?

当然是不好了!

傻子才给你这么好的机会害自己呢!

嗯……

“还是问问富察贵人的意思吧。”

年世兰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来,用冷冷的眼神,去看富察贵人。

但,富察贵人还在不舒服呢。

“呕。”她干呕了许久,方才剪秋那儿叫宫人倒给她的温水她也不过是才喝下去,就立马吐了出来,可见还是不方便说话的。

“这……”

皇后看在眼里,也颇为无奈,道:“富察贵人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好。剪秋,你先命人带富察贵人回宫休息吧。”

“再去太医院通知一声,叫两位江太医赶紧过去给富察贵人瞧瞧!这事儿,便就先这么定下来了!”

啧。

年世兰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

既然一开始就是想着要“定下来”的,何必假惺惺再问问她呢,皇后呀,果然和皇上一个德行!

“随皇后吧。”

年世兰懒懒地答应了,没过多久,时辰不早,齐聚在景仁宫里的嫔妃们,也就这么散了。

回到翊坤宫,年世兰找来了颂芝,问了问两位江太医的情况。

“自从娘娘没怎么叫他们来翊坤宫诊脉以后,他们俩在太医院里,地位便不如从前了。不过么,比起一般的太医还是要少一些的。”

颂芝想了想,又道:“但话虽如此。从前娘娘重用他们时,给他们的赏银也不少。想来,现在日子是难过些的。”

这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年世兰点点头,又问道:“那近日,皇后可有和他们来往么?”

“这个……”

颂芝犹豫片刻,道:“不曾。但,也有可能是奴婢留心得不够,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事。”

“娘娘的意思是,要盯着两位江太医么?”

“嗯。”

年世兰颔首,视线又扫过正在门口守着的福子,忽然指了指道:“去把福子叫过来。”

“福子。”

颂芝回头唤了一声。

门口的福子神色一凛,便就快步走了过来,恭敬服身,问道:“贵妃娘娘可有什么吩咐吗?”

“本宫问你。”

年世兰打量福子一眼,她低眉顺眼的,这小心模样,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就是胆子么,稍微大了些,倒不如从前那般怕她了。

“你先前在景仁宫,伺候了皇后多久?”

“半年。”

“……”

几个问题,福子都如实以告。

这些,年世兰其实早早就让颂芝打听清楚了,半年时间,并不长,年世兰想要探听能够要了皇后性命的秘密,从福子这儿下手,自然是不成的。

不过么……

年世兰又看了福子几眼。

她生得样貌清秀,眉眼周正,皮肤也是白皙的,最主要,她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呢。

“本宫从前问过你,是否想承宠。这话,倒也不是全然在试探你。毕竟么,皇后一开始送你到本宫这儿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年世兰慢条斯理地说着,只见福子满面惊恐犹疑,显然是被吓着了,又道:“而本宫那时防着你,自然也是因为提防你是皇后的人。”

“如今却不同了,你对本宫,倒还算忠心。若是你有这个意思,本宫愿意保你得到皇上的恩宠。”

“只不过,本宫有一个条件。”

“娘娘!”

福子忙不迭摇头,她垂眸,道:“奴婢从没想过承宠,以前是,现在也是。只想好好服侍娘娘,直到出宫。”

啧。

这就没意思了。

年世兰叹了口气。

她原还想着,皇后能选择福子,福子至少是有点儿“上进心”的呢。

却不料是个想得明白的。

在这后宫里,当宫女的,安安稳稳做到二十五岁出宫,其实才是最好的出路,起码一生平安。

“罢了。”

看了福子好一会儿,这丫头都是战战兢兢的,年世兰也确定,她着实没这方面的心思,便也不想勉强,就道:“你退下吧。”

“既是不想,本宫也不会强迫你,不会再问了。”

“是。”

福子仿佛松了口气的样子,她缓缓起身来,原本是想走,又嗫嚅一下,问道:“娘娘这是,打算对付皇后娘娘?”

嗯?

年世兰轻轻一笑,坐得稍微正了正,饶有兴致地看向福子,问道:“怎么?你有法子?”

“不不不!”

福子吓得摇头,立马解释道:“奴婢并无良方。只是,听娘娘问奴婢这个,才这么猜的罢了。”

“娘娘是想叫奴婢得宠,去针对皇后娘娘吗?奴婢卑微,恐怕就算能得皇上喜欢,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原来福子是这样想的。

难怪她不愿意了。

对付皇后,一个不小心,那就是万劫不复的。

“自然不是。”

年世兰摇头,撇嘴道:“你有多大能耐,本宫心里还是有数的。要你去,岂非叫你送死?不过是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皇后的破绽罢了。”

“行了,你做不到,本宫再想别的法子就是。”

“……”

福子默了默,她动了动嘴唇,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其实……奴婢服侍皇后娘娘半年,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年世兰一下来了兴致。

福子这人吧,虽然胆子小,有的时候又呆呆的不够聪明,但做事还是很小心细致的。

不然,当初内务府送去景仁宫那么多宫女,剪秋也不会挑了福子留在景仁宫里伺候了。

“皇后娘娘她……”

福子想了想,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