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
年世兰回去时,曹贵人已经带着温宜在东厢房内安置好了。
而颂芝也叮嘱着宫人们,每日三次焚烧艾叶,平日吃的用的碗筷,也要多多烫洗,以防疫病传播。
“华妃娘娘。”
厢房内,温宜刚好睡下,曹贵人见年世兰回来了,立即上来迎接,神色间颇为恭敬,道:“多谢娘娘的帮助。”
“若非娘娘,臣妾与温宜,还不知道要落到什么样的境地呢!”
她也实在是想明白了。
皇后这人,向来是首鼠两端的,实在是不可靠!
若是可以,她还是留在年世兰身边比较好,毕竟她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儿,年世兰起码还会真心帮她。
至于沈眉庄和甄嬛、安陵容三人?
她想,若是有朝一日她们真的得宠到,风头超过年世兰了,年世兰也未必能够容得下她们。
到那时,她再想法子挑拨年世兰和她们的关系也就是了,如此,便也能稳固住自己的地位。
“哪里的话。”
年世兰含笑,难得的露出了温和之色,道:“你跟随本宫多年,本宫自然也不忍心看见你和温宜过得不好。”
“如今东六宫太乱,你带着温宜搬过来躲一躲也好。对了颂芝,去叫温实初进来吧。”
“是。”
颂芝应了是,一旁曹贵人听见,立时就愣了愣。
她问道:“温太医?先前给温宜看诊的,不是江诚么?”
江诚和江慎,说来还是年世兰的心腹呢,医术虽算不得十分顶尖,但也还是不错了。
而这个节骨眼儿,疫病弄得宫中人心惶惶,曹贵人自然对于年世兰选择重用的人不是二江,而是温实初,觉得意外。
提起这个没用的酒囊饭袋,她从前扶持这两个人,结果后来这两个蠢货窃取的药方不完全不说,还在治病时收受贿赂,引得皇上不满,甚至还被皇上私下除掉了。
“江诚?”
年世兰想完,冷冷一笑,不屑道:“他为温宜诊治这么久,才终于有了点儿起色,可见才能平平。”
“倒不如让温实初来试试,他能护得惠贵人和莞贵人周全,倒是个有几分本事的。”
曹贵人听得,仍有几分疑虑。
她实在是信不过温实初。
可江诚,本事确实是不太行。
“好吧。”
终于,出于对温宜的考虑,曹贵人还是只能答应了。
温实初很快进来。
他先是恭敬行礼,便也不再磨蹭,走到温宜身侧,便是一阵的“望闻问切”。
末了,年世兰问道:“可有把握?温宜她,并不曾感染疫病吧?”
“不曾。”
温实初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对曹贵人道:“为了稳妥起见,微臣想再看看贵人,以及贵人带来的另几位伺候的人。”
这话听得曹贵人略微有些不悦。
她本来就不是十分信任温实初,又听温实初提出这种怀疑她的话语,便蹙眉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东六宫疫病横行,自然该小心为上。”
温实初却仍是一板一眼的模样。
年世兰都觉得他这固执得有些蠢,招人烦了,却还故意偏偏帮着他说话,道:“温实初这话,倒也不错。”
“本宫听说,疫病总有一阵子潜伏期的,你那儿既然有人得了,是该小心些,不然到时候传给温宜了。”
提到这个,曹贵人心中再是抗拒,为了女儿,也只好答应。
“好吧。”
她无奈应了,温实初便请她到一侧去诊脉。
才一转身,曹贵人的身子,便是一个趔趄。
“小主?”
伺候她的宫人立即将她给扶住了,而年世兰身侧的颂芝同样也是吓了一大跳,立即挡在了年世兰的跟前。
“娘娘!”
颂芝惊慌回头看向年世兰。
这宫里的疫病,已经有几日了,这些中招之人,最初便会出现乏力、眩晕的迹象,随即便是呕吐腹泻高烧不退。
曹贵人这忽然趔趄站不稳,明显是乏力的迹象,颂芝不免担忧,曹贵人这也是中招了。
“先扶曹贵人下去。”
年世兰迅速下达命令,道:“她带来的人,也跟着她一同下去。周宁海,你带着她们,先去柴房分别安置三日。”
“三日后若无异样,再放出来吧!”
可不能掉以轻心了。
“是。”
周宁海不敢怠慢,用袖子捂了捂嘴,就嫌弃地看向曹贵人的那些人,撇嘴道:“走吧走吧,都跟咱家下去。”
“是。”
人,一窝蜂似的离开了。
年世兰便留在屋子里,坐在温宜的小床边上,看着襁褓里面的小姑娘。
温宜体弱多病,生得也稍稍瘦弱些,虽然如此,她却还是玉雪可爱的,粉粉白白,一看便是软软糯糯的。
“温宜,要快些好起来呀。”
年世兰怜惜地摸了摸温宜的小脸,小家伙显然也是感觉到了,睁开眼睛,咧嘴对着年世兰笑了笑。
这个笑容,仿佛能够融化冬天的冰块似的,令年世兰一颗心都软了下来。
她就这么坐在这儿,看着温宜,也不做什么,就任凭着时辰,这么一点点的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实初那儿回来了。
年世兰听见动静,收敛神色,回头看向恭恭敬敬的温实初,便问道:“曹贵人那边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
温实初拱了拱手,禀报道:“曹贵人太过劳累,已经晕了过去。目前,尚且说不清楚究竟是不是疫病的缘故。”
“得再等等,观察一下她的情况。而她带来的几个宫人,眼下倒是还好。娘娘若想隔开她们观察,三日时间,差不多也够了。”
“嗯。”
年世兰点点头,心里稍微放松了些,身子侧了侧,就对温实初道:“你过来看看温宜吧。”
“是。”
温实初应了,便在年世兰起身以后,坐到了年世兰先前的位置上,再重新看了看温宜。
这回,四下没什么人,年世兰开门见山就问道:“以你的医术,能治好温宜吗?”
“可以,娘娘放心。”
温实初信心满满,道:“公主体弱,先前两位江太医开的方子虽然附和症状,但药效还是稍微霸道了些,公主有些承受不住。”
“故而公主这才迟迟没有好起来,微臣会调整药方的用量,选用温补的方子,来治疗公主的。”
听着温实初说得头头是道,年世兰也并不怀疑,点点头,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惠贵人那儿如何了?”
“她胎大,会不会容易难产?本宫听人说,不少胎大难产之人,生孩子会十分困难,还很容易大出血,温太医可有把握?”
提起沈眉庄的胎,温实初亦是面有难色。
“这个……”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微臣也并无十足的把握。届时若是不行,只能为惠贵人催产了。”
“这些日子,微臣也有叮嘱惠贵人,平时多多走动,少吃米饭、馒头之类的主食,希望到时候孩子不要那么大。”
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年世兰如此想着,仿佛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这自古以来女人生产,便都是要去鬼门关上走一遭的。
唯有期盼着,沈眉庄那儿能够顺利一些了。
“本宫知道了。”
年世兰不免叹了口气,又对温实初道:“若是惠贵人那儿需要什么珍惜药材,而太医院又没有的,你就打发人知会本宫一声吧。”
“本宫要是有,便给惠贵人先用一用。”
温实初闻言,有些惊讶。
太医院都没有的药材,那必定十分珍贵了,年世兰怎的,对沈眉庄这样的好?
看着温实初的目光,年世兰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轻轻一笑,就道:“本宫心里清楚,是谁将她害成这个样子的。”
“害她的人,同样也是本宫的仇人。自然,本宫也是要帮一帮惠贵人的。免得那个人,日子过得太顺心了。”
“……”
听见年世兰的解释,温实初这才意识到他刚刚的眼神似乎是有些唐突了,脸一红,讪讪道:“微臣明白。”
如此,温实初也没什么要再问的,年世兰让颂芝精挑细选了几个人留在这儿照顾温宜,便先出去了。
当晚,曹贵人想去东厢房再看看温宜,被年世兰给拦下了。
她才晕过去了一回,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要是被传染了疫病,带着病再去看温宜,岂非祸害了自个儿的孩子么?
“可是……”
曹贵人自然是不情愿的,几番挣扎,说了好话求了情,周宁海那儿都跟木头人似的,根本不听。
“贵人也是想为公主好。自个儿掂量掂量吧,要是真的传了病给公主,该如何是好?”
无奈,周宁海也只能丢下这话。
曹贵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能讪讪回去了。
翌日。
深秋的风,从一早就开始刮着了,颇有些寒冷刺骨,年世兰早早起来,惦记着温宜的病情,才一出屋子,外头周宁海就过来禀报,说是皇上过来了。
“皇上来了?”
年世兰有些意外。
她本来还以为,以皇上的千金之躯,他不会以身犯险呢,没想到,他还是挺关心女儿的。
“知道了。”
年世兰答应着,就去迎皇上。
皇上穿过照壁进来,身上还穿着朝服,可见是刚刚下朝,都还没来得及回一趟养心殿,就立即赶了过来。
“世兰。”
皇上拉住年世兰的手,二人一同回了屋子,皇上就问道:“温宜的情况可好些了么?朕昨夜不知怎的,做梦时,有些不安。”
原来是做噩梦了。
年世兰心领神会,约莫说了说温实初那儿的情况,又道:“有温太医在,公主定能平安无事的。”
然而,话音才落……
刚刚退出屋子的周宁海,又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皇上,娘娘,曹贵人又晕过去了。”
“奴才命人瞧了瞧她,似乎是,开始发热了。而且不仅仅是她,温宜公主,也有些发热!”
说到这里,周宁海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都怪奴才。奴才昨儿个没能拦住曹贵人。”
“她分明是回去了的,谁知半路又折返了回来,那时奴才回去歇息了,并不知道。直到方才,曹贵人倒下开始发热,底下那几个小蹄子察觉事情不好,这才告诉奴才。”
“皇上,娘娘,曹贵人和公主,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感染瘟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