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
年世兰一听曹贵人提起这事儿,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些许。
曹贵人这是把她当傻子忽悠呢。
那段时日,曹贵人为何不来,她心里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一则避嫌。
二则么,曹贵人不知藏了什么心思,故意与福子搞得那么一出,甚至还有可能与皇后搭上了线。
想到这些,以及前几日颂芝与她说,在调查过曹贵人一阵子以后,并不曾发现什么,年世兰就想试探一下曹贵人。
“说起来……”
年世兰语气一顿,面色忽然变得阴沉了起来,说道:“夏贵人死了。可害本宫的人,究竟是不是她,想来你也清楚。”
“宫里也有人觉得她的死冤枉的。而且,这次疫病,还是在她死后发生的,最先出现疫病的,也是伺候过她的那几个宫人,帮她抬过尸身的。”
“便有人说,是夏贵人的怨气,才使得她死后,弄出的这么一场疫病,来报复那些对她不好的人呢。”
“唉,要本宫说,指使她的人,必然是皇后了。可现在景仁宫里不都还是好好的么?不见这疫病,传到皇后宫里去!”
“反倒是你这儿,本宫怎么听说,已经有两个宫人染病了?”
该不会……
是夏冬春那儿想报复,然后报复到曹贵人你这儿来了吧?
年世兰自然没有明说,只是眼神么,的的确确就是这个意思了。
“娘娘!”
曹贵人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听了这话,还是不免吓了一跳,慌慌张张解释道:“臣妾宫中有人染病,那也是因为那个伺候过夏贵人的被调到了臣妾这儿来!”
“这阵子温宜病了,臣妾这儿人手总是不够的,与姜忠敏说了好几次,他磨蹭到现在才送人来。”
“原以为多了几个人来伺候,臣妾这儿情况总能好些,谁知,谁知……”
说着说着,曹贵人就哭了起来。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让姜忠敏派人来呢!
瞧着曹贵人脸上流露出来的悔恨,年世兰心头冷笑,想着有今日,殊不知是自己的报应么?
面上,却还是安慰着曹贵人的。
“这些事,原不是你能决定的。不过说起来,内务府对你也太敷衍了一些,好歹你是个贵人,膝下还有个女儿呢。”
年世兰说着,叹了口气,又道:“这个姜忠敏,仗着是皇后的人,哪怕如今管着后宫的人是本宫,他有时候也不太将本宫放在眼里。”
“说不准,他正是因为觉得你是本宫的人,他为了皇后,这才故意磨磨蹭蹭的不肯派人给你。”
“而等到夏冬春死了以后,就将那些伺候过夏冬春的‘晦气之人’再派给你。必是想要将这一份晦气也传到你的身上,实在是恶毒了。”
“啧。”
说着,年世兰意味深长道:“皇后呀,向来都是这样一个人呢。”
!?
提到这个,曹贵人脸色立即就变了,她也不知是想到什么,脸色渐渐难看,而且阴沉起来。
还真是被自己说对了么?
年世兰想。
说不准,姜忠敏那儿起初不肯派人过去,逼得曹贵人也是没了办法,指不定私下就去找了皇后。
谁知,这人是来了,却不是个好的。
弄得现在她宫里好几人都感染了疫病,一下子又缺了人手不说,还人心惶惶的。
说着说着,就在这时,温宜哭了起来。
“温宜!”
曹贵人的视线瞬间就被温宜拉扯了回去,她急忙回到温宜的身边,抱起了自己的孩子,哄了起来。
“温宜别怕,没事的,额娘在这儿呢。乖,先不哭。你哪里不舒服?告诉额娘,好不好?”
她抱着孩子摇晃着,哄着。
年世兰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想到了什么。
攻击敌人的最好方式,是攻击她的软肋。
温宜,可不就是曹贵人的软肋么?
想着,年世兰知晓事不宜迟,她经过今日的试探,几乎可以确定,曹贵人与皇后之间,定然是有猫腻的。
如此一来,曹贵人便不能留了。
“温宜既然不舒服,你便在这儿照顾她吧,本宫先回去了。”
年世兰说着,曹贵人忙抬头赔笑,道:“是臣妾的不是,不能多陪娘娘说话了,娘娘慢走。”
说完,曹贵人一门心思又扎在了她的女儿身上。
年世兰这一走,转头就去了养心殿。
皇上正为疫病的事情烦心呢,召集了几位太医过来询问,可惜都没有什么太好的效果。
“一群废物!”
皇上骂了两句,怒道:“速速想法子控制住,知道么!?”
“是。”
几位太医们战战兢兢地应了,苏培盛便禀报说,年世兰来了。
“皇上。”
年世兰服了服身。
皇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徐徐抬头看向年世兰,语气稍稍有所缓和,问道:“世兰,你来了?”
“有什么事吗?”
“臣妾泡了菊花蜜,带了菊花糕来。想着这时候,皇上兴许是用得上的。”年世兰语气温和。
菊花,那都是清火的。
皇上刚骂完人,火气能不大么?
正好吃些喝些,多少能缓和。
“拿过来吧。”皇上苦笑着,倒也没拒绝,便在年世兰走过来以后,叹息道:“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呢?”
“朕听说,宫外前几日已经有些苗头了。还下旨将患病之人隔离,想法子治疗。谁知这么快,就传进了宫里。”
“还好,目前也就东六宫严重一些,西六宫以及太后的慈宁宫,都并无什么大碍。”
年世兰便是在西六宫的。
“皇上仁厚,老天爷必然会保佑皇上,将此事安稳度过的。”
年世兰柔声说着,又道:“说起来,臣妾在来养心殿之前,曾经去了一趟曹贵人那儿,瞧了瞧温宜。”
“温宜?”
想到自个儿柔软的女儿,皇上的面色又缓和了不少,抬头看向年世兰,问道:“温宜她怎么样了?”
“前阵子就听说是病了,可惜朕最近太忙,也不得空过去看看她,她现在可好些了?”
“好是好些了。”
年世兰回答着,顿了顿,就把曹贵人那儿的情况,包括有人患病,照顾温宜人手不够的事儿都说了。
皇上听完,脸色瞬间就变得阴郁了起来。
“竟有此事!”
他一咬牙,显然是生气的,转头就对一旁的苏培盛说道:“回头多指派几个太医过去!”
“温宜是朕唯一的女儿,怎可出事?”
至于去看温宜?
身为皇上,实在是不好以身犯险,他也就没提。
年世兰从皇上的神色里,似乎看出了这一份心思来,心中不免叹息,又道:“臣妾想着……”
“曹贵人既是人手不够,又身在东六宫,温宜那儿恐怕很难顾全。不如,让她带着温宜,先暂时搬到臣妾的翊坤宫里来吧。”
“翊坤宫宽敞,再指派几个太医时时刻刻照顾温宜,但求这孩子能够早些好起来,皇上觉得呢?”
皇上一怔,有些惊讶地看向年世兰。
在他心里,年世兰同样不是一个能为了温宜,这样以身犯险的人。
“这……”
他想着,随即又陷入了犹豫。
温宜能够得到更好的照顾,固然是一件好事,可翊坤宫中……
欢宜香呀。
温宜是他的女儿,他实在是不愿。
年世兰看着皇上犹豫的表情,能猜到几分他的想法,却不表露,仍是眉眼弯弯,说道:“其实臣妾已经问过温太医了。”
“他说,他也看过温宜的脉案,还是有把握能够治好温宜的。臣妾想着,若是温宜能过来,就让温太医辛苦些,照看温宜。”
“好在咸福宫与翊坤宫很近,温太医要去给惠贵人请平安脉,也不至于太难。”
皇上一听,抬眸问道:“你说温实初,他有把握?”
“是。”
年世兰颔首,道:“皇上忘了?温太医一直在照看莞贵人和惠贵人呢,从来都是没出过差错的。”
“倒是江诚、江慎两个,也照看过温宜一阵子,温宜却还是老样子,真是忒没用了些,还不如早早打发出宫呢。”
江诚,江慎。
他们俩,便因为一直研究不出治疗疫病的药方,刚刚就挨了皇上的骂。
“确实。”
想到这个,皇上便再也没了顾虑,颔首道:“既然你有心,朕待会儿就派人过去通知一声吧。”
“曹贵人带着温宜住在你那儿,倒也好些。不过温宜还小,你那儿整日欢宜香烧得浓,小孩子闻着恐怕也不好。”
“温宜住着的这些日子里,便先不点香吧,等她好起来了再说。”
呵呵!
听到这里,年世兰唇角的笑容,都要冷下来了。
皇上还真惦记着这个呢。
为了他的女儿,连欢宜香都叫年世兰暂且先不要点了,真是个慈父。
“是。”
年世兰抿了抿唇,恭恭敬敬地就应了,又在养心殿内陪着皇上说了一会儿话以后,苏培盛便过来禀报,说是曹贵人已经带着温宜,住进翊坤宫了。
“皇上动作倒快。”
年世兰一听,也没心思再在养心殿待下去了,转身就对皇上服身道:“臣妾也该回去看看了。”
“到底温宜还小,翊坤宫也得好好布置一番,臣妾告退。”
“嗯,去吧,朕得空,会去看看你们的。”皇上说着,也对着年世兰温柔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