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郡烽燧台的积雪压弯旗杆,扶苏的狐裘大氅浸透冰碴。他指尖捏着刚截获的匈奴密信,羊皮卷上的狼头火漆却突然融化,化作黑水渗入《商君书》的竹简夹层。
\"公子可知这墨渍玄机?\"赢挚的黑袍自烽火中显形,玄鸟剑鞘挑开竹简。被腐蚀的简片上浮出紫色纹路——竟是赵高与头曼单于往来的密约图文。
扶苏握剑的手微颤,剑穗上挂着的赤玉珏突然炸裂。玉屑在雪地拼出\"仁者误国\"四字,赢挚的剑鞘已压在他肩头:\"三年前你在此处放走的匈奴妇孺,如今成了刺向蒙恬咽喉的毒箭。\"
长城脚下的冰窟里,十二尊镇岳将青铜像渗出寒霜。赢挚将山海令按在冰面,令牌上的玄鸟纹竟引动机关,冰层下浮出三十六个青铜匣——每个匣内封存着扶苏历年批阅的政令文书,朱砂批注旁赫然是赢挚的蝇头小楷。
\"元年初春,你免去陇西三成赋税。\"剑鞘敲击匣面,冰晶凝成饥民易子而食的惨象,\"可知那岁大旱,减赋令让官仓无米赈灾?\"
\"三年仲夏,你赦免墨家叛逆三百人。\"另一匣中机关鸟腾空,投影出农家弟子被机关兽撕碎的画面,\"这些愚民转头就助阴阳家掘了骊山地脉!\"
扶苏的白玉冠跌落冰河,冠中暗藏的解毒丹滚入裂隙。赢挚突然挥剑斩断冰柱,坠落的冰锥在公子额前碎成星芒:\"仁心不是蠢心!\"
子夜,冰窟深处传来龙吟。赢挚割破掌心,将血抹在山海令的玄鸟目处。冰层轰然炸裂,露出埋藏百年的赤龙机关兽——龙首衔着的正是扶苏周岁时抓周所选的\"仁\"字玉印。
\"你父王当年在此处设局。\"赢挚将玉印按进龙喉机关,\"若你二十岁前悟不透为君之道,这尊赤龙就会吞了上郡三十万军民。\"
机关启动的轰鸣声中,扶苏看见冰壁浮现嬴政虚影。帝王指尖划过他抓周时的襁褓:\"苏儿可知,你抓周礼上的'仁'字印,是为父用韩非心头血淬炼的?\"
黎明前的暴雪吞没烽燧台,赢挚为扶苏系紧狐裘。公子肩头伤口渗出的血,在玄鸟剑鞘上凝成个\"韧\"字。
\"你父王灭六国时,曾被困邯郸地牢三月。\"赢挚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陈年箭创,\"他啃着老鼠肉对我说:'挚弟,仁字不是写在竹简上,是刻在骨头里的。'\"
赤龙机关兽突然昂首,龙睛射出光束照在冰面。光影间浮现少年嬴政背着幼年扶苏,在焚烧的韩宫废墟中拾捡简牍的画面。
\"今日罚你在此观星三日。\"赢挚将山海令塞入公子染血的掌心,\"看明白北斗勺柄为何总指着紫微垣,才配执这玄鸟令。\"
七日后,蒙恬在烽燧台找到扶苏。公子白衣已成血袍,掌中山海令却亮如星辰。冰壁上刻满星图,最深处用剑锋刻着:
\"仁者非不杀,乃知为何杀。\"
千里外骊山地宫,赢挚将染血的绷带投入丹炉。炉火映出冰壁上另一行小字,那是扶苏用冻僵的指尖写的:\"谢亚父教我断腕,然孩儿终不愿成父王。\"
玄鸟剑鞘突然嗡鸣,鞘内赤帝纹淡去三分。赢政的虚影在炉火中轻笑:\"挚弟,你这慈叔扮得,比朕更像严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