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鸢觑着几天没见的郭海洋,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先是抢回工具,方才哼笑一声,
“手下败将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郭海洋站到郭师傅身边,目光阴狠地盯着苏鸢,
“爹,她就是苏鸢,前几天打我的那个臭女人。”
果然,两人同姓郭。
苏鸢想到他们是亲戚关系,没想到竟是父子。
有人撑腰,郭海洋不是一般的嘚瑟,
“苏鸢,不管你想做什么,我爹是不会帮你的。”
他一指车间门口,“你麻溜从这里滚出去!”
“呵,”苏鸢笑意不达眼底,“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修配厂是你家的。”
她后悔那天没有多揍这蠢货几下。
郭海洋昂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厂子虽不是我家的,但是,车间我爹说了算。”
“不管你想做什么,他都不会帮你。”
“是这样吗?”苏鸢勾起一侧唇角,问郭师傅,“我想买点厚皮子,您这里有吗?”
“有,”郭师傅神情较刚才冷淡许多,“但是不卖。”
苏鸢懂了,
这老头想为自己儿子撑腰。
此时此刻,苏鸢终于明白
——黎星回为什么会用林平这样的手下了。
她今天也要仗势欺人一次。
“林平,”她走到车间门口,招招手,
示意站在树荫下抽烟的林平过来,
林平忍痛掐灭剩下的半截烟,夹到耳后,跑过来问道:“嫂子,弄好了?”
“你去找一下陈厂长,”苏鸢摇摇头,“我想买点厚皮子,问他卖不卖。”
林平多精一个人,从现场气氛迅速判断出,
这是谈崩了。
他深深看了郭海洋父子一眼,去叫人了。
郭海洋这时猛然想起,
苏鸢的男人是黎星回。
那个岛上驻军里最出名的狠人,是他万万不能招惹的存在。
上次挨揍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郭海洋个没出息的,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他冲郭师傅伸出手,“爹,给我十块钱。”
“前几天不是刚给了你十块钱吗?”郭师傅的眉头狠狠皱起,“怎么又来要?”
“你拿着钱去哪里鬼混了?”
他现在也顾不上找苏鸢麻烦,为儿子出气了。
这几天儿子有些不对劲,每天早出晚归,精神不振,
他怀疑儿子在外面染上了坏习气。
郭海洋直接去翻他父亲的口袋,
“您问那么多做什么?”
“反正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您不给我,我自己搜了。”
他不想等陈厂长过来。
到时,
他爹因为他惹出的祸事丢了面子,别说要钱了,不揍他一顿都是好的。
郭师傅想要阻止,
到底是老了,力气抵不过郭海洋这个年轻人,
不管他如何反抗,口袋里零零散散二十几块的钱票,全被郭海洋搜了去。
郭海洋没告诉自己父亲,苏鸢有着怎样的背景。
就这么带着钱,抛下亲爹走了。
苏鸢冷眼看着眼前闹剧,完全没有上去帮忙的打算。
她始终认为,
熊孩子的背后一定有个熊家长。
郭师傅没管教好孩子,早晚自食恶果。
陈厂长过来时,郭海洋早跑没影了。
或许来的路上,林平对他说了什么,
陈厂长这会儿的语气算不上好,对上厂里唯一的六级钳工也没了之前的客气,
“郭来福,苏同志想要厚皮子,你拿给她不就行了。”
“怎么能劳烦林同志跑一趟?”
郭来福心中苦涩,面上为难道:“厂长,这不符合规矩。”
他也是心疼儿子,一时冲动,忘了分寸。
有林平跟着,能请动陈厂长亲自接待的会是一般人吗?
陈厂长已然不悦,皮笑肉不笑地说:“规矩是死的。”
“不过是几张皮子,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郭来福不为所动,坚持道:“厂里有规定,生产材料不能个人间进行买卖。”
人既然已经得罪了,不如试试,能不能为儿子出口气。
陈厂长看到手下人如此冥顽不灵,不给他面子,
也是上了火气,音量拔高不少,
“老郭,你在厂子里也干了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顽固了?”
一起工作这么多年。
对方什么底细,谁心里没点数儿?
何况,谁家里没个亲戚?
一般的小忙,能帮的,厂子里一向是睁一只闭一只眼。
这个老郭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硬是较上真了。
这不是打他这个厂长的脸吗?
苏鸢不打算继续听他们继续扯皮下去,“厂长,我买来不是个人用,而是用于码头施工。”
“我不怕被告,也不怕有人来查。”
只要主事儿的来了就好办,
“我要两张皮子,多少钱?”
她的话也为林平打开了思路,
他从旁施压,
“如果陈厂长实在为难,我回去喊我们团长亲自来?”
陈厂长一听,也不用别人了,
“这点小事儿,可不敢麻烦黎团长。”
他亲自为苏鸢挑了两张品质最好的皮子,“苏鸢同志,这些够吗?”
苏鸢在心里估算一下,点点头,“够了。”
她付钱的功夫,林平将所有东西搬上军车车斗。
郭来福眼睁睁看着苏鸢两人离开,无计可施。
厂子外,郭海洋并未走远。
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将他围在中间,神色恭维,不知道说些什么。
郭海洋挥舞着胳膊,激动的脸都红了。
苏鸢坐在卡车斗里,望着那个方向直到看不见。
“呵”
她冷笑一声。
郭来福难受的还在后面呢。
半路,
苏鸢下了车,拜托林平为她送到家里去。
她则赶去服务社,同苏菲汇合。
今天又是一周一次的购物狂欢节。
苏鸢刚走到服务社门口,听见艾秀故作惊讶的声音,
“十三岁了还上三年级?也不害臊。”
有人同情李燕,“她底子那么差,你是不是没少费心思?”
李燕拢了拢新做的头发,鼻孔都快朝天了,“谁让我是老师呢?如果我不上点心,苏鸢那个疯女人还不撕了我?”
苏菲站在她们不远处,垂着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两只手快绞成麻花辫了。
苏菲也许是察觉到什么,抬头看见走近的姐姐,不自觉露出笑脸。
她刚要开口喊人。
苏鸢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艾秀几人尚未察觉到当事人的到来,说得热火朝天。
“听说苏鸢还在码头上工呢?”
“可不是?那些男人们非常不待见她。”
艾秀撇撇嘴,“一天七个工分,一个月累死累活顶天20块钱,也不知道她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