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门口全是前来拜谒孔子的学子,与预期想象的一模一样,临时抱佛脚人只多不少。
“夏荷,昨日你怎么不来。”胡玉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子期与多宝在整理衣物,没空与她搭讪。
姜姚捂额,昨日,身心皆疲惫不堪。她长叹一口气道:“深宅大院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昨日,谢烨反锁门户,不让闲人进屋,玉簟哭哭啼啼跑来跟她诉苦。
“额?”胡玉疑惑后退两步,这个角度看过去,小娘子脸色不好,蜡黄蜡黄的,确实憔悴不少,他愤愤道:“夏荷,你没事吧,侯府的腌臜事多,你得小心。”
小心,她已极其小心了。粗布裙,大黄脸,整个人蓬头垢面的。可烂桃花一朵接着一朵,这桩桩件件的,差点要了她的小命。姜姚深刻反思着,做人不能太高调,会惹小鬼纠缠。
多宝提着篮子,唯唯诺诺不知所措,姜姚气不打一处,嘟囔道:“我让你们造势?你们怎么能这样敷衍。”
见姜姚生气,胡玉谄媚笑道:“夏荷,我们可是国子监的学子,抛头露脸送桂枝,怪难为情的。”
送桂枝就为难了?她预期的效果是唱跳Rap,搞气氛,他们这么腼腆,这可咋办。姜姚无力吐槽,匆忙招呼着多宝与子成回来。
“多宝,子成,我知你俩不喜抛头露脸,这傩面你们带上,务必大声朗诵这首诗。”姜姚把诗递了过去,派送桂枝的活计,她来。
多宝眉头紧蹙,不屑一顾念着:“寒窗嚼烂十年糕,今朝墨香换锦袍。白马挂红锣鼓闹,青衫褪色姓名销。金銮殿外风如帚,扫得群生尽折腰。忽有同乡攀袖问:可识村东王老樵?”
“这诗写得也不怎么样。”子成眉头一皱,撇着嘴嘟囔道。这种油滑的诗为博众人一笑?
“你来,你来。”胡玉不服气嚷道。破锣一敲,咣当一声,那尖锐声响吓坏了众人。
四面八方目光聚拢而来,子成与多宝害羞背过身去。
事到如今,姜姚只能硬着头皮强上,她抢过棒槌重重敲了一声锣。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吵闹的贡院瞬间安静。
“寒窗嚼烂十年糕,今朝墨香换锦袍。”姜姚故意甩动着身上华丽的袍子,缓缓转了一圈,继续道:“各位学子,今日,我们是专程来售卖斓袍的。”
“切,售衣的,搞这么大阵仗。”不知哪位学子嘘了一声,众人皆笑。
“大家莫笑,这是成衣。”姜姚大声喊道。商贩之语不足以引起学子们的全部注意力。学子们该转身转身,该烧香烧香。
姜姚一时急了,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可如何是好。哐当,又是一声,她愣了,谢烨这家伙怎么来了,燕王谋反,兵部不该是忙得晕头转向的吗?不过好在众人皆望了过来。
谢烨晃荡晃荡又敲了几声锣,他才大嚷道:“学子们,这是成衣,不用量体裁衣了。”
“不用量体裁衣?怎么可能。”一壮汉用扇子敲击着脖颈,好奇大嚷道。
姜姚大喜,这壮汉成功引出了成衣的话题,她扯上一件斓袍,走上台阶,来回展示着斓袍,大嚷道:“所谓成衣,一体成型。我们备有三个尺寸斓袍供学子们挑选。”
“这人是不是疯了?一个款式做三件一模一样的。”一学子用折扇遮住嘴说道。
正如那学子所诉,姜姚朝着台阶下的人挤眉弄眼,谢烨与胡玉警醒,展示着其他两个型号的斓袍。
“这价格呢?不能一致吧。”那壮汉接过姜姚手中的斓袍上下左右的比划着,尤显不足。
姜姚乐了,这位仁兄恰如其分说出所有问题,款式,大小,价格。她热血沸腾,越说越兴奋,大手一挥,大嚷道:“这位兄台问得好,款式一致的斓袍价格一致,无论大小。”
“这人是不是傻的。大中小,所需布料不一致,价格一样?那选大号的斓袍不是赚了布料钱?”这学子的声音不大,恰好能让姜姚听到,其实,这问题康继宗也提到过。她的解释是所谓的成衣皆是规模生产,生产快,销售快。
众学子交头接耳,皆一致认为小娘子有钱没处使,非折腾事情。
一满脸褶子老汉挤了过来,用沟壑纵横的手抚摸着斓袍,一双浑浊眼睛望着姜姚道:“小郎君,这斓袍付完银票就能拿走吗?”
姜姚望着一身补丁的老汉,心中无限感慨,秋闱堪比高考,这么大年纪老人家还要拼死一搏,试图考取功名,这世道实在艰难。
多宝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捧出几个款式的斓袍,不断嘟囔道:“嗯,斓袍挑上立刻可换新。”
老汉眼里泛着光,面对琳琅满目的款式,他挑花了眼,随即,他挑了一款褐色镶黑边的棉袍道:“这款,我要最大号。”
“我说什么来着,不是痴儿都选大号。”刚才说话那学子满脸鄙夷,嗤笑道,众人皆哄堂大笑,纷纷附和着。
“老汉,大号的,合适吗?”康继宗眉头紧锁,不安搓着手。
老汉举着那件大号的斓衫四处摆弄着,笑意融融嚷道:“大号斓衫合算,多余布料我让老妇裁了做尿芥子。”
“尿芥子?这老汉果然老当益壮。”一群人围了上去。
“恭喜老汉喜添麟儿。”其中一学子攀上老汉的肩,调笑道。
姜姚捂额,男人的话题永远绕不过“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康继宗欲上前分辩两句,姜姚一把扯住了他,轻摇着头。
老汉干脆利落付了款,以胜利者的姿态朝众人挥挥手,看热闹众人纷纷涌了上去。
“这款式不错,针角细密。”一学子提溜起袍子认真比划着。
姜姚灿若莲花,夸张比划着,隆重介绍着康继宗:“小哥见识不凡。这位康裁缝经常为国子监的学子们量体裁衣。”
康继宗面颊红润,害羞低下头。这种夸大其词的介绍,他受之有愧。
“国子监学子找这位康裁缝定制衣袍?”那学子不可置信嚷道。
子成不安转过脸去,多宝骄傲晒出了监生的腰牌。胡玉怯笑,谢烨则捂额,为了销售成衣,这小娘子无所不用其极。
那学子望着多宝手中的腰牌心生艳羡,嘴里满喃喃道:“斓袍不错。”
学子们纷纷窃窃私语,各自提溜起心仪的款式胡乱比划着。
国子监的名声果然好用,姜姚兴奋大嚷道:“国子监御用裁缝所制的斓袍,大家过来看看。”
一语激起千层浪,学子们纷纷围了过来。那个学子不向往国子监呢?场面一度混乱。
“别挤,别挤!”
“我要这款大号的!”
“没有夫人选合适的,改衣更麻烦。”
“此话有理!”
大家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别挤,斓袍撕坏了得赔。”多宝心力交瘁维持着秩序,他的警告起不了一点效果。
面对蜂拥而至的人群,姜姚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