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法寺在城南一座青松岭上,岭上有温泉,寺庙建有温泉别苑,别苑内风景如画,温度适宜。边塞地区的贵族常在此处休养长住。温泉在此,故而青松岭上的植被四季常绿。
边塞地区长年征战,死伤无数,故念法寺长年香火鼎盛,念法,念法,寺名取自京城法觉寺,法觉寺宏大浩大,故而想念法觉寺的佛法。
越往南走,气温越宜人,车马内设置有火炉,暖烘烘的。估摸走上半个时辰。车内的女眷纷纷脱掉厚重的大氅,空气也越发湿润了。
姜姚与跟在外面的婆子近况相似,寒风从衣领灌入,冷嗖嗖的。姜姚与秋葵跟在货车后面。
“夏荷姐,你听说了吗?”秋葵跺了跺脚,神秘兮兮朝她眨眼。
“什么?”姜姚漫不经意回答道,这种天气适合躲在屋里葛优躺,可惜了。
“姨娘。”秋葵附耳说道,她手指冰冰的,姜姚瑟缩抖了抖。丫头每隔两年能做一身衣裳。秋葵这身衣裳明显短了。
“将军要抬府中那个丫头做姨娘?”姜姚把声音压得很低。怎么姨娘话题才过了一夜,全府的人都知道了。
“满儿姐或是园儿姐?”秋葵比划着手指,又凑近她低声说道:“夫人今早让春芬姐去问了。”
“问谁?”姜姚自个猜测抬的姨娘是春满。她是将军身边伺候的大丫头,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抬姨娘不抬她,天理难容。
“还能问谁,将军的护卫双寿。他天天跟在将军身边,多少知道些。”秋葵说话声音有些大,成功引起府中管事注意。
府中管事崔成贵恶狠狠瞪了她俩一眼。她俩都低头不敢在讨论。
一会儿功夫,崔成贵走远了。两个耐不住寂寞的小姑娘又凑到一处了。
“将军私事,双寿敢说吗?”姜姚表情激动问道,她眼里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怎么可能不说,姨娘抬定了,双寿就是做个顺水人情。”秋葵低声说道,她这么一分析,姜姚觉得十分有道理。姜姚感慨,秋葵不做狗仔队太可惜了。
“夏荷姐,昨晚,周姨娘砸了一套的青花瓷。”秋葵絮絮叨叨说道。她那眉飞色舞的小表情,让人心动。
“真的吗?”姜姚忿忿不平捶手。周姨娘真是败家老娘们。青花瓷?宋代的吧?
“真的,夏樱刚刚跟我还念叨着。周姨娘发了好一大通脾气,连夜去找了将军。”秋葵捂嘴笑道。
两女孩子交头接耳,絮絮叨叨说了一路。
“夏荷,拿着。”不知谁叫了她一声,一阵温暖的气息袭来,一件灰鼠皮披风径直砸向了她。
“谢烨,别乱扔垃圾。”姜姚咬牙切齿嚷道。她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才从披风中挣扎出来。
可恨的是扔披风的罪魁祸首已走远了。
“烨哥对你真好。”秋葵边走边感慨道。她还偷偷用手摸了摸那灰鼠皮的材质。
“烨哥那是热了,没地放披风。”姜姚把披风披在自个身上,一股清冽的苏合香萦绕在四周。
“天寒地冻的,我进来躲躲。”秋葵把头埋在披风里,搂着姜姚的腰,别扭着一路直行。
马车行到半道,有女眷要如厕,马车停了下来。
“夏荷姐,下面那条路是通往温泉别苑的。”秋葵紧紧抱着她,停下来显得更冷了。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硫磺味。
“小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姜姚低下头,想掐一下秋葵的脸蛋。
“夏荷,夫人唤你。”邓婆子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
夫人乘坐的马车车身由黑楠木制成,里面宽且大,掀开帘子,一股暖烘烘香味迎面扑来。车内挂着帐子。王夫人坐上首,荣姨娘坐在左侧靠窗位置。她们中间放着一张小几。
姜姚上了马车只能跪下回话。
“夏荷,烨哥的披风怎么在你身上。”荣姨娘厉声呵斥道。她离得近,一眼就看出那是谢烨的披风。
“喔,喔,烨哥跑马嫌热,脱了披风扔给小的。小的手捧香炉,不知把披风放置在何处,自作主张就披上了。”姜姚这才意识到谢烨的披风还在身上。她赶忙扯下披风,恭敬呈了上去。
“夏荷,昨儿晚上,烨哥无事吧?”王夫人满脸的担心。一件灰鼠披风不值得她分神。昨晚,谢烨走的时候满腹心事,她让愤怒冲昏了头,一时不察。幸而得荣翠的提醒,烨哥的状态也不好。
姜姚心中打鼓,谢烨跟她说的,她不能如实告知吧?她使劲摇头,低声道:“夫人指啥事?”
“烨哥跟你说了什么吗?”荣姨娘端着茶,慢悠悠喝着。心里却冷笑:丫头僭越,夫人却不闻不问。
“夫人,姨娘,烨哥昨儿回去,神色如常,并未跟小的说过任何事,烨哥吃完汤圆就睡下了。”姜姚小心翼翼回答道。
“最近,烨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王夫人低声问道。神情却缓和了。
“烨哥可出息了。给军营制了流,流,光,弹。”姜姚眉头微微皱起,她好像是在校场听到过这个东西。
王夫人笑了,儿子是她的骄傲。
“夏荷,你下去吧,”王夫人摆摆手,示意让姜姚下了车。
姜姚走远了。马车里面人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
“夫人,夏荷说的,可信度有几分。”荣姨娘一脸不屑问道。夏荷如泥鳅般油滑,十分不可信。
“谅她也不敢扯谎。况且,烨哥的心事,她一个黄毛丫头怎么猜?”王夫人面色沉凝说道。
“夫人,我们是不是想多了。烨哥跟他两舅舅关系好,昨儿如此问,纯粹是想舅舅了。”荣姨娘放下茶碗,低声问道。早些年,府邸空虚无主,将军只纳了周姨娘,可见将军性子寡淡。如今,年逾不惑,夫人却疑心将军要纳妾?是否是她俩杞人忧天了?
“芬,芳,满,园。四个大丫头,我特地留在府邸,我给各院露了口风,反对姨娘进门。我倒要看看,谁会去找将军哭诉。”王夫人一动不动的盯着荣姨娘。
“夫人,你不会疑心春芳吧?”荣姨娘大惊失色。她担心夫人疑心她的忠心。
“四人皆有嫌疑。”王夫人叹息道。她不该怀疑她的大丫头春芬的,荣翠抬了姨娘后,春芬对她忠心耿耿。可丫头们大了,想法就多了。况且将军样貌俊郎,身姿挺拔,风采依旧。
“夏荷,你过来。”身着淡粉色缠枝纹襦裙姑娘朝姜姚勾勾手。她是谢澜,谢烨的妹妹。府中唯一的大小姐。
“澜姐好。”姜姚上前,给她行了一个万福礼。
“夏荷,三哥怎么挑上你做大丫头?”谢澜对姜姚外貌嗤之以鼻。姜姚在她面前就是一个小丫头,面黄肌瘦,身量不足,一身葱绿色绵裙, 那是府中统一配置的丫头服饰。
“回澜姐的话,夫人说烨哥需要小厮,小的皮糙肉厚,跟小厮差不多,耐摔打。”姜姚低头回答道。府中无适龄的小厮。她身兼数职,打工人生活,一言难尽。
姜姚说完,谢澜身后的夏樱笑得合不拢嘴。
“贫舌溅嘴的坏痞子。跟了我,仔细你的皮。”谢澜恶狠狠瞪着她。周姨娘跟她说了。谢烨走后,三哥的书房与丫头,她可以随意使用。她房中正缺一个守夜的丫头。
“跟你?”姜姚如临大敌般失声问道。她怎么没想到呢,谢烨上京读书,怎么可能带上她呢。
“烨哥走了,你来我房中伺候守夜吧。”谢澜说完,转身就走,徒留馨香。
伺候守夜,上夜班?她正在长身体,怎么能上夜班呢?老天爷,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