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程晏月,是程家的嫡长女。
少时,父亲常说,我的月是“眉目艳皎月,一笑倾城欢”的倾城月,但我却觉得,我的月是“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的燕山月。
父亲战功赫赫,是远近闻名的大将军。
但是他上品金灵根的天赋,并没有遗传给我的兄长,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品金灵根。
父亲只能让兄长学了文,打算走一条文官的路。
兄长很聪明,从来没有让父亲失望过。
但是他的心中,却始终有股遗憾,总觉得缺了什么。
这种缺憾,直到我的出现,他才停止。
因为,我是极品金灵根。
我的天赋测试,满了试灵石。
父亲看着我,哈哈大笑,可这笑容,却越来越苦涩。
因为,我是女子。
程家女子,不能修道,只能入宫。
从小我就知道这一点。
我不理解,也不顺从,纵使父亲一劝再劝,我也还是坚持修炼了下去,并且还瞒着父亲,上了战场。
三重天与魔界相交,定魔关就是隘口,程家世代镇守,却遭受帝王猜忌,程家女世世代代都要嫁入皇家,无一例外。
战火纷乱,延绵千里,我看到了定魔关的月亮。
清冷,孤独,又包含血色。
那年我十四岁,已经是金丹中期的修为。
父亲发现我的时候,他没有阻止我,只是看着我,露出了沉重的叹息。
父亲看着我,问:“你不后悔吗?”
我说:“我不后悔,我只恨。”
恨自己不够强,恨世道不容我程氏女。
父亲笑了。
一年后,我及笄,在回去上京的路上,收到了陛下驾崩的消息。
彼时万里白幡,天下缟素,我却兴奋地御剑三百里,又回到定魔关。
任世人怎么想,我只知道,我又有了三年的时间。
十八岁那年,我突破到了元婴期,成了大随建朝以来最年轻的元婴期修士。
于此同时,我战功赫赫,被新帝加封为长宁侯,享食邑三千。
受封次日,我自断经脉,入了皇宫。
彼时我的父亲已经决定告老还乡,我的兄长也终于爬到了相位。
程家照样显赫。
我瞧不起先帝,认为他酒囊饭袋,劣性难琢。
只是这不足以影响我每日笑颜如花,想尽了办法去讨好他,以此从他的手里夺得半点权力。
新帝常说我姿色无双,当得天上皓月。
他爱我程家的权势,爱我艳丽的容颜,爱我曾经修炼过以至于难以受孕的身体。
这会让他感到毫无威胁。
但是新帝他错了。
我程晏月,讨厌当月亮,不管是倾城月还是燕山月,我都一样的讨厌。
因为,我程家女,当做光芒万丈的太阳。
我就这样,蛰伏着,隐忍着,足足一百余年,将新皇帝熬成了老皇帝。
老皇帝修为低下,到死也没有结丹。
在他生命的最后三十年,心知自己突破不了,居然开始寻求方士,净找些邪魔歪道,以求长生。
为此,他的政务渐渐由我这个皇后代理。
当然,程家的地位太高,他还是忌惮,扶持过一个宦官。
令我惊讶的是,这个宦官胆大包天,居然敢觊觎我,觊觎一个皇后。
如此正好。
我如同耍狗逗猫一般地将这个宦官哄的团团转,与他联手将老皇帝架空,彻底将前朝后廷变为我的一言堂。
那老皇帝甚至不知,就在他病重的睁不开眼的时候,我同那宦官就与他隔着一重帘子厮混。
后来,老皇帝驾崩,他最小的孩子成为新帝。
我作为太后,垂帘听政。
只是那与我一同代理朝政的宦官太过碍眼,我花了三年,总算将他除了。
三十年后,我稳坐太后之位,将前朝与后宫都掌握在手里。
那时的百姓骂我牝鸡司晨,臣子骂我朝纲独断,就连我那最敬重的父亲都说我委身阉人,仗势夺权,不贞不忠。
可我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我只看到一百年来,在我的整治之下,大随的百姓翻了五成,吏治清明,国库充实,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足够的实力去同那些魔族拼命。
我说过,我不悔,虽然自断经脉,但是元婴期的寿元,足够我去完成一切我想要做的事情。
后来,程家又添女婴,我赐名昭阳。
纵世道不公,纵枷锁重重,吾等女子,也该是昭阳。
大随三千六百二十一年,羲和女帝登基,改国号为大宁,改年号为光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