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榴弹!准备!!”王铭章大吼。
士兵们纷纷从腰间解下木柄手榴弹,拧开后盖,狠狠磕在枪托或石头上。
“扔!!”
随着一声令下,几十枚手榴弹冒着青烟,划过弧线,落入了冲锋的日军人群中。
“轰!轰轰!”
爆炸声接连响起,冲在前面的日军被炸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杀啊!!”
“跟龟儿子拼了!!”
趁着这个空档,残存的122师士兵和第17师的官兵,在王铭章和赵师长的带领下,纷纷怒吼着跳出了残破的战壕!
他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挥舞着大刀,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块,迎向了冲上来的日军!
白刃战!最原始、最残酷的血腥搏杀,再次展开!
一名身材矮小的川军士兵,嘶吼着将刺刀捅进了一个鬼子的胸膛。
但同时,另一个鬼子的刺刀也刺穿了他的腹部。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硝烟熏黑的牙齿,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了那个鬼子。
“轰!”他拉响了腰间最后一颗手榴弹!
火光和浓烟中,两人同归于尽。
王铭章挥舞着大刀,刀光闪烁,每一刀都势大力沉。
他砍翻了一个端着枪冲过来的鬼子,鲜血溅了他一脸。
“川军雄起!!”他怒吼着,如同猛虎下山,冲入了敌群。
赵师长则冷静地用手枪连续射击,精准地点掉试图迂回的日军士兵。
他的左臂被弹片划伤,鲜血染红了军服,但他仿佛毫无察觉。
阵地上,喊杀声、枪声、爆炸声、金属碰撞声、濒死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每一寸土地都在反复争夺,每一秒都有生命在消逝。
川军士兵们大多装备简陋,很多人连刺刀都没有,就用枪托砸,用牙咬,用身体撞!
他们用最悍不畏死的方式,弥补着装备和训练上的差距。
一名年轻的士兵,步枪被打掉了,赤手空拳扑向一个鬼子,死死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鬼子拼命挣扎,用枪托砸他的头。
鲜血顺着士兵的额头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就是不松手!
直到另一个川军士兵冲过来,一刀砍掉了那个鬼子的脑袋。
年轻士兵这才松开手,软软地倒了下去,生死不知。
日军虽然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但在这种如同绞肉机般的混战中,也被守军的疯狂打法惊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不怕死的军队!
“顶住!给老子顶住!!”王铭章的声音已经嘶哑。
“不准退!后退者,杀无赦!!”赵师长也红了眼。
战斗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
阵地前沿,铺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
日军的第一次冲锋,终于在付出惨重代价后,被打退了。
残存的日军士兵丢下上百具尸体,狼狈地退了下去。
阵地上,幸存的守军士兵拄着步枪,剧烈地喘息着。
许多人身上都挂了彩,鲜血浸透了破烂的军装。
他们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脚下被鲜血染红的土地,眼神麻木而疲惫。
短暂的寂静后,有人开始发出低低的哭泣声,为了死去的战友。
王铭章拄着大刀,刀刃上还在滴血。他环视着一片狼藉的阵地,心如刀绞。
刚才这一波冲锋,他们又损失了至少两三百弟兄!
还能战斗的人,恐怕已经不足一千五百人了!
赵师长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同样沙哑:“老王,还能撑住吗?”
王铭章咧了咧嘴,露出一丝惨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撑着!”
他看向山下,鬼子正在重新集结。
“狗日的,不会让我们喘口气的。”
果然,仅仅过了不到二十分钟。
山下再次响起了日军进攻的号角声!
这一次,日军投入了更多的兵力,攻击的势头比刚才更加凶猛!
“轰!轰!”
日军的炮火再次覆盖了阵地前沿,掩护步兵冲锋。
“又来了!准备战斗!!”
刚刚喘了口气的士兵们,再次握紧了武器,准备迎接更残酷的战斗。
地窖里,周芷兰已经能够稍微适应爆炸的巨响。
她看着朱豪紧闭的双眼和不断颤抖的睫毛,低声问道:“朱将军,要不要……吃点东西?”
朱豪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没胃口。”
他侧耳倾听着外面的枪炮声和喊杀声,眉头紧锁。
“鬼子的进攻……一波比一波猛。”他喃喃自语。
“这样下去……弟兄们……”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无力感。
他现在身负重伤,连站起来都困难,根本无法亲自指挥战斗。
这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在外面浴血奋战,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
“王师长和赵师长……他们会顶住的。”周芷兰试图安慰他,但声音也有些底气不足。
外面的战斗实在太惨烈了。
每一次枪炮声的间歇,都能隐约听到撕心裂肺的喊杀和惨叫。
朱豪沉默了。
他知道王铭章和赵师长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知道剩下的川军和17师弟兄都是好样的。
但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钢铁的洪流?
意志再顽强,也无法变出子弹和炮弹。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水峪口牺牲的弟兄们的面孔。
难道,乏驴岭也要成为第二个水峪口吗?
“两天……无论如何,也要撑过这两天……”
“实在撑不过……倒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想到这里,朱豪的不由的释怀的笑了起来。
尽管弟兄们的死亡,让他心如刀绞。
但他可以肯定,倘若是乏驴岭,当真复刻了水峪口之战……
对于川军而言,影响必然是巨大的。
一个水峪口,不足以打破其他部队对川军的成见。
可如果是再加上一个乏驴岭……应该足够了吧……
对于现在的朱豪来说,能够打破其他部队对川军的成见。
让那些战区司令长官,肯给他们川军发装备,发军饷,他也就满足了。
如今,他也只能够如此说服自己了。
毕竟他也想要上阵杀敌,带着弟兄们守住乏驴岭,活下去,凯旋而归。
但……他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何谈什么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