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在院落外停下车,前脚刚迈进大门,就看见他穿着蓝色家居袍,站在书房门口朗声问。雪亮的眼睛,被屋檐下明黄色的灯光照得金灿灿的。
“嗯。”
应着声,速速的步子走进门厅,换了鞋子,穿过长廊去卧房。
“没喝酒吗?我还打算让人去接你。”
他跟在我身后进来。
我脱了外套挂在衣橱,始终背对着他,不敢看他的眼睛。我这样苦苦坚持、在逃避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一抹余光瞥向门外。偌大的院子,只有我们两个。曲丛生今天不在。
问,还是不问?
又该如何问?
*
这时候,我才知道,有时候长一张嘴、会说话也是一种苦恼。因为有的话,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突然住了手,背对他一动不动站着。他走近我身后,呼吸离我不到五步,但是,居然他停下了脚步,再没上前。
那背后如针芒般的目光,是否犀利依旧?
他只从我那隐忍不发的、暗暗不住发抖的肩,也许就看出了端倪。他突然伸出强壮的双臂,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然然……”来自胸廓深处、发自肺腑的一声长叹,从背后笼罩了我的脸。
他的脸火热滚烫,暗暗闻还有些微的酒气,虽然不是醉醺醺的,却是被这火热的气息、这句话带着喷射过来,我觉得自己整个都笼罩在他的醉意之中。
我出去聚会都没喝酒,他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喝成这样?
*
“你怎么……”
我忘了刚才深深纠葛的苦恼,反而想问他。话还没落音,他突然一把抓住我,揽着我转个身,迫我面对他,脸上带着一丝怪笑,一把将我抱起,轻轻摔在床上。
疯狂的吻下压,吻在我的脸上、眼睛上,湿热的感觉带着浓重的酒味,一股脑地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他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大掌肆意地扯着我的衣裳,仿佛迫不及待。这种狂野若在往日,一定会将我惹得动情,但这一刻,和着那热烈、令人窒息的酒气,却让我暗暗抗拒。
“你干什么……”
推拒他的双掌,被他紧紧地握住,他像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看到我脸上的不悦一般,依旧是那似笑非笑、似喜非喜的表情,唇再次封住了我的唇,接下来我想说的话,早已咿唔着不能出口。
*
我不甘地挣扎着,也被他这疯狂的、突如其来的占有举动弄得心绪迷离。我越挣扎,他反而越发肆意狂野,钳制住我的双腿,用我最喜欢、不堪忍受的手法肆意挑逗。
再强硬的心,仿佛也敌不过这柔情似水的撩拨,我静静地臣服在他、满含爱意的征服之下。
激烈、亢奋、如野兽般凶猛的过程,少见亦持久,我几乎精疲力竭、失魂落魄……
“然然,——”
他在最后虚脱般的战栗中,叫着我的名字,俯身将脸贴向我的胸膛,用低得我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地说着一句话。
“我和他,你究竟会选择谁……”
*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这句话虽然不是在我耳边说,但是他是对着我、裸露着的胸膛内里,那颗-心-在说!
即使如同自言自语般,但我仍然听见了。
我闭着眼睛,软软的身体在他温暖的怀中,仿佛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抽身离开我,却又伸出手臂,让我跟他并头而卧,胳膊环抱着我的肩头。细密的吻,落在我的眉梢、脸腮,耳际,我的眼睫毛,在不住地、像小刷子似地颤抖个不停。
他不吻了。
那股令我没法呼吸的酒气,离远了些。
我睁开眼,对上他的眼眸,发现内里居然有着闪闪的、如利刃般的锋芒和绿光。
他没醉。他根本就没醉!
他比我要清醒。
这绿光告诉我,他在导演、策划、企图着一切!
猛然惊醒,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栗一下。
在一瞬间,我做出了让我自己、都绝对难以置信的事情。
从床上猛然坐起,长臂一舒伸向衣柜取出常穿的那件丝质睡衣,须臾间披盖上身。赤脚落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我知道那里有枪,我见过。
而它果然在。不到一秒钟时间,它就落在我手里。从赤身到整装待发,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而这瞬间之后,这把枪的枪口,已指向依然在床上、裸着的男人。
*
他眼里一瞬凝满了震惊,心碎的表情已昭然出现在脸上。
失神的绝望让他一怔,却尽力克制着内伤,忽然恢复了冷静和镇定。
一脸笃定地看着我,语气满含嘲弄。
“真是极品,刚刚欲仙欲死;一会儿就能变得这么冷静清醒。太具有杀手的特质,我没有花大力气好好训练你,真是可惜。”
“是你干的?是不是?”
我眼眸间凛冽着寒光,语气亦不含一丝温度。
*
“你是有备而来?答案仿佛你早就知道了。”
他坐起身,索性掀了身上的被子。那肌肉张力十足的身躯竟然,让我面上不自觉地现出嫣红。
“盖好!”
我喉咙陡然嘶哑,低喝道。
他平静地看着我,凝视着我明明慌张、却故作镇静的脸,眼底却牵出一丝在他是轻松、在我看来如同蔑视的笑来。
“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不盖!”
我咬咬牙、握紧了枪,拉开了保险,食指落在扳机上,却因为怕走火又反而有一丝紧张。
我还没有问,他也还没有承认,所以到现在、他还不是凶手。
啊,我多么希望他不是,那么,我就可以轻松地放下这冰冷罪恶的玩意儿,得到解脱。
“你说实话。”
我咬着两排森森的白牙,如同那般坚硬的物体,用这样凶狠的力量彼此自相残杀,也会碎了。
神情绝望。
他被我伤痛欲绝的苍白和神色镇住,深深看我一眼,然后举起双手,形同坦白。
“好,那你随便问。”
却勾起一抹邪笑,眼神闪着如蛇吐丝信般幽冥的光,太多的深意与刻骨铭心的绝望蕴含其中,却化作了自嘲般的一句话,说出口时浅浅淡淡。
“我想这问题、曾想破脑袋:真的会有这么一天,为了他,你竟然会想杀我?”
又指指我手中的枪。
“那玩意,你真的学会怎么用了吗?开之前,最好看看有没有子弹。”
*
“你闭嘴!”
我胸口像堵了一团硕大的棉花,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走到离床前又近了些,枪口几乎抵上他胸膛。打算逼他退后,他却纹丝不动,眉间毫无惧色。
我忽然间,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弄得情绪失控,神色崩溃般地吼道,“我是想杀你!”
“因为你太没人性!我都答应了你所有的要求,跟你在一起,结婚、随你摆布,不离开你!你承诺过不会对他下手,但你却是这样背信弃义!你夺了他妻子、还不够吗?你怎么能这样人面兽心?!还要夺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