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宋应知便与李游背上行李进京。
此行两千五百多公里,预计一个半月时间能到京城,这是在天气好的情况下。
但眼下已入冬,过不了多久,大雪就会封路。
这种情况想要借着马车进京几乎不太可能,宋应知细细思考,决定先驾车到洞庭湖,再从洞庭湖走水路沿长江抵达金陵,再在金陵转乘客船北上至京杭大运河,从京杭大运河北上进京。
从鹤州往洞庭湖,马车需要十五天左右。
也就是说,他们一到洞庭湖,大雪就开始封路。
这种情况下,雇到马车的可能性很渺茫,宋应知只好再次打起商队的主意。
二人背着行李在临芳城西城门站了一天,傍晚时分终于等到了一支要去往洞庭湖的商队。
宋应知立即拉上李游,上前询问:
“几位大哥,我二人是进京赶考的学子,眼下大雪将至,道路难行,我二人在这站了一天也没雇到马车,听闻你们商队也要去洞庭湖,不知可愿捎上我二人,我们愿意支付相应的报酬。”
商队领头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他本不想理会二人,但当听说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后,他上下打量了宋应知和李游一番。
问:“你是举人?”
宋应知忙不迭点头,“正是!”
见对方眼神狐疑,宋应知立即从包袱里拿出举人文书。
看到上面的官印后,领头才卸下防备。
不是不信,是因为读书人一向看不起他们这些生意人,又怎会与他们同行。
想了想,他开口说道:“搭车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商队这次去洞庭湖比较赶,行程安排紧,中间除了补充物资,不会在任何地方停留,且马车都是露天的,这寒冬腊月的,你们二人可受得了?”
宋应知赶忙点头:“大哥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耽误贵商队的行程。”
络腮胡大汉思索片刻,觉得有个举人跟着,路上也能省去很多麻烦事,便同意了。
“行吧,你们去最前面的那辆马车先坐着,一会儿咱就出发!”
“哎!多谢这位大哥!”
等了一天,终于有商队要去洞庭湖了,宋应知与李游十分高兴,赶紧背上行李去往商队最前头等着。
没过一会儿,商队马车的货都上齐后,只见那先前的络腮胡大汉缓缓朝他们坐着的这辆马车走来。
“小先生坐好咯!我们现在要出发了!”
一上马车,领头就坐在二人前头,拿起马嚼子上的缰绳一拉,大声吼出一句:“驾!”
话音一落,马车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车上的货比较多,很多还都被蛇皮袋装着,看起来十分沉重,因此,这速度也没比人走的快多少。
宋应知与李游坐在马车上无处下脚,便干脆坐到领头的左右两旁。
“大哥,你们商队打算去哪个地方?”
好似没料到他会主动与他搭话一般,领头先是看了一眼宋应知,确定是在问他后,对方才回:
“回京。”
回京?!
听到这个回答,宋应知十分讶异!“大哥去洞庭湖,也是打算走的水路?!”
对方嗯了一声,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的路。
“现在天寒地冻的,京城的雪比鹤州大上两倍不止,除了水路,没别的法子回去。”
宋应知听后,心中大喜,没想到才出门就能遇到去往京城的顺风车!
“这位大哥,在下宋应知,这位是我的书童李游,既然大家的终点都是一样的。不知大哥可愿意捎我们去京城!报酬就按雇佣马车的算!”
闻言,那大汉没有急着表态,转而说道:
“寻常举子若要进京赶考,一般都会选在夏、秋两季,宋先生怎么现在才出发?”
“大哥说得是,我原是去年考中的举人,本来没打算参加科举,但明年的恩科恰有一门明算科,正是我所擅长的,这才临时改了主意。”
宋应知苦笑的解释道。
谁不想做正儿八经的进士科出身?
要不是偏科偏得厉害,他也不至于要这么急着凑上去。
进士科一旦上岸,授予官职最低也是从七品,而明算科授予的官职只是区区从九品,且一生难有大作为。
但和接二连三会试失利、蹉跎下半生比起,他还是不后悔现在做的决定。
“原来如此……”
那领头一脸恍然大悟,科举沿袭至今,基本上就只剩进士一科,对于宋应知提到的明算科,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鄙人姓曾,单名一个川字,宋先生叫我曾川就好,我这商队虽是回京,但走的是货船,到了洞庭湖,还请先生另寻客船上路吧。”
生怕宋应知误会,曾川耐心解释着不带二人的原因。
货船只有货仓,他们这些人都得在仓里守着自己的货睡觉,但宋应知一个举人,没必要跟着他们一起吃苦。
果然,在听到他们是走货船时,宋应知就歇了心思。
因着要赶路,一行人白天几乎没停下过,到了晚上才会停在路边歇上一歇。
加上队里有个举人,他们每到一座城池,耽搁不了多久就会被放行。
有了宋应知提供的便利,原本要走上十五天路程的商队,第十一天就提前到了城陵矶。
城陵矶位于长江中游,洞庭湖出口处,这里地理位置优越,水势平缓,是一个天然的港口,它与长江另外的金陵燕子矶、太平洲采石矶齐名。
与冻的两腿发颤的鹤州相比,城陵矶温度还算好,至少河面两岸都没结冰。
付了钱,与曾川的商队告别后,宋应知与李游按着李游给的方向,快速找到去往金陵的商船。
冬季坐船的客人很少,而商船只有客人坐满时才会出发。
有的客人接连在码头等了好几日都未见船开,也有客人运气极佳,一来就能遇上即将出发的商船。
宋应知与李游属于两者中间的那批,他们在码头逗留了一日,第二天中午时分,商船发动了。
船夫将固定在岸上的绳索一一解开,商船缓缓驶离城陵矶,顺着长江朝着金陵行进。
冬日的长江面上,江风呼啸,波涛滚滚。
宋应知站在船头,望着滔滔江水,心中怀揣着对恩科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