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瑶的指尖微颤,心如刀绞,却只能冷着脸,一字一顿地狠下心道:
“别叫我师父。”
“我们从此以后……师徒恩断义绝。”
那一刻,哪吒眼中光芒瞬间崩塌。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喉咙发涩,声音像被撕裂的布条:
“我不信……”
“你怎么会不要我……”
他踉跄几步跪在比武场前的石阶上,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眼眶赤红,唇角哆嗦:
“师父,吒儿做错了什么吗?你……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你要打我,骂我,你都行……可你不能不要吒儿啊……”
他眼里泪水翻涌,哽咽压在胸口,陪伴他长大,教他法术,护他周全的那个人,忽然说她不要他了。
黎瑶咬紧牙关,眼泪终于控制不住落下。
可她只能侧过脸,让他看不见。
她想抱他,告诉他不是的,永远不会不要他,可她余光一瞥,看见通天教主立于高台之上,袖袍不动,却目光森然。
天兵天将在四方列阵,注视着她这个“截教的阵法大统领”。
——她若露出半点动摇,不是她死,而是所有牵连之人都将陪葬。
她死死忍住,声音几乎破碎:
“吒儿,你走吧。”
“太乙真人,把他带走。”
“我早就不是……阐教的人了。”
哪吒摇头,眼泪混着火光落下,他不信,他不懂!
就在他还要再冲上前一步时,忽然,一道身影自侧翼闪出,蓝发龙角,冰寒盛气——
敖丙!
他拦在黎瑶身前,寒光剑指哪吒,语气冷若寒潭:
“哪吒,师父早已将你逐出师门,你还回来做甚?”
哪吒猛地一震,心中的悲痛翻滚如海,却再也忍不住愤怒!
“敖丙你闭嘴!这不是你能说的——!”
“你懂什么?她是我师父!!”
他抬手,火焰狂卷,风火轮转动,正欲一枪冲出——
但就在他踏出那一步的刹那——
“锵——!”
一剑寒光如雪,从侧方斜斜刺入——
正中他肩头。
是黎瑶的剑。
天色死寂,风如刀割。
黎瑶的剑穿透了哪吒的肩头,血溅落在她苍白的指尖上,也滴在了他滚烫的脸颊上。
哪吒怔怔地站在原地,像是连疼都感觉不到。
他低下头,看着剑刺入自己体内的地方,又慢慢抬起头,看向黎瑶。
那张他梦里都忘不掉的面容,此刻冷漠得仿佛从未认识他。
没有眼泪,没有怜惜,没有一丝心痛。
是他从未见过的她。
他心口像被生生挖了一刀,喉咙发紧,声音破碎得几乎发不出音:
“……师父?”
他试探地唤了一声。
她没有回应,只垂着眼,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哪吒忽然笑了一下,笑得苍白,连眼尾的泪都还未落,就被这笑掐灭了。
他哑着嗓子,轻轻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我明白了……是我越界了,对吧?”
“是我不该喜欢你,是我不该惹你烦。”
“所以你才……才把我逐出师门。”
她唇齿死死咬着,连呼吸都痛得像撕裂。
不,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不是他做错了,是她……只能如此。
她余光看到高台上的通天教主已经动了。
他的指尖轻轻弹出一道灵力光线,若落下——哪吒绝无生机。
黎瑶心头一紧。
不能让他死!
下一刻,她强忍剧痛,猛地拔剑,将哪吒撞回原地,一手扬起,毫不留情地一掌砸在他后颈上。
“砰!”
哪吒对她没有一点防备,眼前一黑,倒在她怀中。
他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她苍白的脸,以及眼角悄然落下的一滴泪。
太乙真人这时才赶到,看着哪吒倒下,神色惊怒:“娃儿?!”
黎瑶低声开口,语气依旧清冷:
“太乙真人,我已与阐教无缘。哪吒,你带回去吧。”
太乙神色剧变,却终是咬牙接过哪吒:“……此事,日后再议噻。”
黎瑶嘴角残留着血迹,指尖剧颤,心如刀绞,眼前的少年在笑,可她知道,哪吒该是恨她了。
他那么骄傲,桀骜得连天命都敢逆,却在所有人面前——在她面前,低声哀求。
“师父,求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那一刻,他不是魔童,也不是李家三太子,只是她带在身边、一点点教大的少年,
——是那个一边骑着风火猪还要喊“师父我讨厌风火猪啦”的哪吒,
——也是那个在悬崖底奋不顾身跳下来救她,说‘吒儿喜欢你’的哪吒。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色,乌云翻涌,像她此刻胸腔里那片哑声呐喊的海。
若她开口说一句“对不起”,哪吒就不会走。
若她露出一丝软弱,他就会站在她面前替她生死不顾地挡通天教主。
所以她只能冷漠,冷得像个陌生人。
她把他所有的依赖都亲手推开,把他所有的真心都装作看不见,把他满目期待地喊“师父”的模样狠狠踩碎在地。
黎瑶指尖微颤,低头看着手上的血,一动不动。
可她呢?
她一剑穿他的肩,一掌打他昏迷。
亲手,斩断了他所有的希望,哪吒会记恨她,会痛恨她冷漠无情。
黎瑶笑了笑,抹去嘴角的血迹,嘴里一阵血腥味,
她笑得极轻极冷,像自嘲。
“——没关系。”
“吒儿,你记恨我也好。”
——只要你活着,不要受我牵连。
黎瑶点头,转身回到场中央,步伐踉跄,血顺着白衣滴落,一路殷红如梅。
杨戬站在原地,神情深沉,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黎瑶抬眸看他,强撑着站直,拄着断成两截的赤金棍微微一礼,声音沙哑但平静:
“二郎神君‘法天象地’之术,名不虚传。”
“……是在下输了。”
她身形一晃,几乎立不住。
杨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中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终究,一语未发。
高台之上,通天教主掌中灵光缓缓散去,神色微沉,忽而笑了,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与赞许:
“好,好一个切磋。”
“黎瑶,你在截教的投名状,我接下了。”
这一刻,金鳌岛风声再起,所有天兵天将齐齐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