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盐湖表面已归平静，湖心那一圈被“咸化封印”锁住的白沙，还在往外冒泡，像是一锅不太甘愿认输的汤。
赵怀真蹲在岸边，用剑鞘拨了拨那堆咸泥，皱着眉：“你说，这玩意儿能不能泡脚？”
“泡一次，脚可能直接变咸鸭掌。”唐清砚一边收拢阵符，一边翻看手中残页，“别看这术师不起眼，他布的阵，是完整‘腌术九式’里的‘第三式’。”
“腌术九式？”云缨一愣，“怎么感觉你又给我挖个坑。”
“不是我挖，是盐骨教。”唐清砚将纸页摊在盐地上，咬着牙道，“腌术九式，传说是盐骨教真正的老本行，不是那种拿来糊弄信徒的咸风小戏法，而是足以让整片盐域沉入地底的真招。”
“他们以前怎么没用出来？”
“因为成本太高——每一式都要耗掉大量咒材、阵力、祭盐，还有……湖神意志。”
“谁的意志？”赵怀真惊了，“湖里还有个神？”
“这湖叫‘沉盐湖’，传说湖心供着一个叫‘腌娘湖君’的东西。”唐清砚顿了顿，“不过据记载，她不是神，是阵器灵。”
“器灵？那她要是醒了——”
“就能连用九式。”
众人话音未落，湖面突然泛起一圈圈光纹，一道女声从湖底浮上来，带着若有若无的颤音：
“谁……在用我的锅盖……”
赵怀真第一反应：“糟了，我刚才把那咸面术师拍回去的时候——用的是你枪！”
云缨一脸铁青：“你是说我这把枪，刚刚压住了她头盖骨？”
话音刚落，湖心咸沙猛然炸开，一道盐雾翻涌而起，接着一团灰白色的影像缓缓凝成形。
那是一位身披古盐纱衣、头戴腌钵冠的中年女子，脸色灰得像是三年没晒太阳，还泛着淡淡的“盐花”，仿佛人不是从水里出来，而是从老坛里腌出来的。
她抬眼看向云缨，语气平缓却带刺：“你拿锅盖压我头，是出于战术，还是出于恶趣味？”
云缨举手认错：“前者，主要是火枪刚好在手。”
“很好。”腌娘湖君微微一笑，下一刻，整座湖面以她为中心，翻卷成咸浪漩涡，一口巨大的“浮卤阵”自湖底升腾！
这阵，外圈是九十九道腌纹，内圈则是三重“浮卤心阵”，咸波荡漾，空气都变得有些腻人。
唐清砚低声一骂：“她是直接唤醒‘第四式’——‘浮卤阵’，这阵是腌术中的控场主招，若让她持续五炷香，整个湖就得变成祭台！”
“不能让她立稳。”云缨提枪冲刺，“我上！”
湖君伸手一点，湖面翻涌，一只由咸沙构成的“盐灵巨手”探出，直取云缨。云缨翻身避过，火枪一扫，击断三指，却被掌风一震，打得倒退两步。
“咸劲太重！”她喊道。
赵怀真挥刀破咸波，心法转至“寒月斩腥”，斩下一道斜风，却只在巨手上留下浅白印记。
“这阵能持续给她供力！”唐清砚飞快布咒，尝试扰乱阵核，“她每说一句话，阵力就涨一成！”
“……你们——不知盐的深浅。”湖君又来了一句，果然湖面再次一震。
“你闭嘴吧你！”云缨吼了一嗓子，扔出一枚烟雷，趁着雾障冲入阵心。
湖君却不躲，掌心画咒，一招“盐沫千语”，化无数咸气幻音，围绕云缨耳边乱响。
“你不该进来……你背锅了……你压着我头……”
“你才背锅，你全家都背锅！”云缨怒火攻心，强撑心神，一枪破声障，逼近湖君。
就在两人将战之际，赵怀真从阵外突入，一刀破咒，强行斩断内圈腌符三道。
“断了！”唐清砚大喜，“浮卤阵受损，她回馈少了一半！”
湖君面色终于有些波动，手中腌钵光芒暗淡：“你们真要，与整座盐湖为敌？”
“我们只是跟不讲理的盐坛管理员吵了架！”云缨大喊，火枪直挑湖君肩口。
“咚！”
湖君后撤两步，咸雾从她衣角散开，化成小股碎卤水，滴落湖中。
她冷眼一扫三人，声音忽然淡了：“今夜咸月未满，我不与你等再争。”
她抬手一挥，湖心咸波自行归平，浮卤阵缓缓降入湖底，只留下淡淡盐气在空中游离。
“但‘第五式·腌心回涡’，终将降临。咸气未散，你我未清。”
说完，湖君化作一道白光，沉入湖底，连涟漪都没留下一圈。
三人呆立片刻，赵怀真终于问：“她到底是器灵，还是你们这儿的咸精？”
唐清砚抹脸叹息：“都不是，她是阵的活人形态——‘器灵转躯’，等于把整座湖的咒力都拴在一个能打架的女人身上。”
“那以后咱是要清湖，还是要清她？”
云缨背枪，沉声道：“两个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