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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圣明。”

皇帝从龙椅上站起,对着御书房的众人鞠了一躬。风吹起他鬓角的白发,显得他的身躯有些佝偻。不知何时,曾经雷厉风行的帝王也苍老了。

他努力用平静的声音道:“有劳诸位爱卿了。”

“陛下不可!”齐国公和承恩侯慌忙上前扶人。

皇帝推开他们,仰天叹息:“这是我们萧氏一族掀起的祸端。身为天子,不能庇佑百姓,还让他们以为皇室丑闻蒙难,这是朕的失职。”

“陛下,那些人狼子野心,您又何必自扰?”齐国公劝道。

“龙椅谁都想坐,前朝太祖发起陈桥兵变时,可曾考虑过那条路上会流多啊血?”皇帝缓缓坐下,对着两位老臣摆了摆手,“你们不必劝朕,朕心里都清楚。朕和先皇被有心之人算计了几十年,这才招致如今之祸。朕没有错。朕只是痛心——朕自登基以来,减免多地赋税,减轻徭役,就是想让百姓过得好一点。朕或许是有一点私心,想被后人夸‘仁君’,但朕不觉得这点私心羞于启齿。”

面对这段突兀的帝王陈情,阮眠霜不觉得诧异,反而感触最深。她自幼在锦城长大,时常听邻里的女子们念叨,她们生在一个好世道。

那时,阮眠霜不懂,什么世道算好世道。

后来,她明白了。

对女儿而言,爹爹不用因为服徭役离开家,就是好世道。

对妻子而言,丈夫不会因为服徭役而受伤,无药医治,就是好世道。

每个人眼中的好世道的不同。

先帝无疑是一位贤君,夫子说,先帝广开言路,知人善用,引得外邦纷纷来使拜访。

但在百姓眼中,先帝的作为就是不如现在的皇帝。

因为百姓没有拿到好处。

皇帝又叹息一声:“朕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想说这些。”

太后与承恩侯已故的夫人是关系亲密,承恩侯也算看着皇帝长大,自然明白皇帝在想什么,当即保证道:“臣定当竭尽全力,查出异党!只要老臣还有一口气在,纵是呕心沥血,大梁也不会内乱!”

此言一出,齐国公也琢磨出皇帝的意思了,有样学样地保证。

皇帝缓缓地点头,释然的笑在脸上挂了一瞬,又恢复了严肃。

“万年县之事,朕会派璇玑卫暗中调查。只是,朕有些担心,若是老大暴露了,那些人会不会选择弃卒保车,舍弃这个据点?可如今,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最后,皇帝看向齐国公:“朕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但这多事之秋,只有你在齐国公的位置上,朕的这颗心才能安定。”

“老臣明白。”齐国公心里苦恼着,面上却毕恭毕敬。

阮眠霜问:“陛下,账册……”

“朕会派人继续查,你带婢女先离宫吧。”皇帝又补充,“你们也都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老臣告退。”

只一瞬,御书房就冷清下来。

皇帝看向季福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你说,若官员的后宅真的被那人渗透了,如今,有几人会站在朕这边?”

“承恩侯、齐国公和太后交好,一定是向着您的,璇玑卫也是。”季福佑伸出手,开始盘算,“定西侯、鸿胪寺卿……”

“好了,你也不必念了。”皇帝出言打断。这些年,他为了百姓的利益,剥削了不少世家的特权,那些人表面顺从,即便利益受损,也支持他改革,可心里怎么想,谁知道呢?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担心,有朝一日,核心利益受损。

“你去让赵英拟一份诏书,给穆老夫人封个诰命。通知柴广进,裴隽的那份名单上的所有人都要调查,尤其是陆行舟,他当任军器少监时见过哪些人,用职权建立了哪些人脉,京中还有没有他的党羽,都给朕查!”

皇帝逐渐沉下脸色,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明。

敢玩灯下黑,京城必定有铁铺是那些人的眼线。

季福佑应下:“是。”

……

众人从御书房出来时,天色已经昏沉。鎏金门环在身后轻轻一碰,发出清越的声响。暮色正顺着金砖宫道流淌,将一排排朱红宫墙染成淤血般的暗紫。五步一盏的青铜宫灯次第亮起,灯影在九龙影壁上蜿蜒游动,仿佛真龙即将破壁而出。

沿着汉白玉丹墀下行,太和殿的飞檐在暮色中化作展翅欲飞的猛禽。拐过文华殿的转角,忽有风过,银杏叶扑簌簌落下。金黄的叶子擦着御碑亭的鸱吻飘摇而下,在澄浆砖地上铺成一条碎金之路。护城河的水汽混着晚风袭来,带着初夏特有的潮气。

阮眠霜在岔路口稍驻,瞥见玄武岩铺就的御道缝隙里,几株蒲公英正从石缝中探出绒毛——

在这铜墙铁壁的皇城里,竟也有按不住的生命力。

临近宫门,璇玑卫的火把将人脸照得明灭不定。千总验过腰牌,才放这群人离去。

“阮小姐,还没恭喜你,成功找回了自己的姓名。”临别前,萧维雪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阮眠霜,如水的烟波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阮眠霜愣了一下,豁地想起,自己曾有一个身份——

裴夫人。

曾经,只有裴隽的朋友同窗如此称呼她。她在锦城素有威望,旁人从她的发髻样式推断她已成婚,也是唤她“阮夫人”。

蓦然间,阮眠霜想起了前些天从汪宅接姨母时,汪夫人等人称母亲为“齐夫人”,嘴角微微上扬。

原来,她的性子是随了母亲。

“眠霜也要感谢县主。”

阮眠霜没有把话说清楚,萧维雪也领会到对方的意思,笑道:“我在长兴坊有一处宅子。”

阮眠霜突然问:“万年县之事,县主可有眉目。”

萧维雪摇头,眉目间有些愁,只觉得此事棘手:“我也没想到,这事居然牵涉了这么多人。”

“若给县主重新选择的机会,县主会不会提前把此事告知陛下?”阮眠霜看向萧维雪,清冷的眼眸里带着一股说不明的情绪。

萧维雪迎上目光,在这股隐晦的压力中,郑重说出:“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