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茶杯子悄然落地。
茶杯在青砖上迸裂成碎片。
沈怀昭心中一惊,慌忙伸手捂住自己被毁容的另一侧脸颊。
身子更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萧容祁看到她露出的半张脸,内心不禁颤了一下。
他未料到,面纱遮掩下,竟是一张如此精致绝伦的脸庞。
眉如远黛,杏眼氤氲着水雾,眼尾染着桃花般的绯色,睫毛翕动时,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朱唇轻咬,脸上泛起一抹羞愧的粉红。
哪怕只看到半张脸,就已让他心动不已。
“嫋嫋......”
他轻声唤她,想要去抓她捂着脸的另一只手。
沈怀昭惊慌摇头,声音带着恐惧,眉头也微微蹙起,眼眸中更是紧张之色,“殿下,不可以......”
萧容祁的手停在半空,犹豫片刻,还是收了回去。
“上次李太医说,你不愿诊治脸上的伤?为何?”
“我......”沈怀昭紧咬着下唇,眼神中充满了纠结和痛苦,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却始终不肯说出原因。
萧容祁心生怜悯,更加心疼。
最终,他轻叹一声,搂住少女的纤腰,将人抱进怀里,轻声安抚,“好,嫋嫋不想说就不说,等有机会孤亲自去西域请廖神医,来帮嫋嫋治脸。”
“等嫋嫋的脸好了,便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再也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
“可好?”
沈怀昭将头埋进他怀里。
半晌。
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男人没看到,少女眼里的那抹笑容越发得意。
不是不在意她的外貌?
仅仅看到这半张完好的脸,就迫不及待想要她恢复容貌。
呵......
男人!
......
入夜。
沈怀昭刚刚准备放下手中的书,打算上床睡觉,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绿竹推门进来,一路径直走到床边。
沈怀昭疑惑地看着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小姐.....”
绿竹俯低身子,在她耳边轻语。
沈怀昭一听,嘴角微微勾起,朝着门外说了句,“好,今日之事做的不错,你且安心伺候在她身边,日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完,将一只翡翠镯子放入绿竹掌心。
绿竹会意,将东西转交给门外之人。
门外之人身影隐没在夜色里,福了福身,“谢沈姑娘赏赐,奴婢日后定会尽心尽力为沈姑娘办事。”
“嗯。”
“回去吧。”
“好生伺候着。”
“是。”
门外逐渐没了动静。
绿竹转身回来,帮沈怀昭褪去外衫,只露出里面白色的襦裙,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如此下去,怕是整个东宫都是小姐的人。”
沈怀昭轻蔑一笑。
收买人心,不过是常规操作而已。
她要的,可是太子萧容祁的真心。
至于那些不听话的,自然没必要留在东宫,碍了她的眼。
沈怀昭薄唇勾起一抹弧度。
仿若春日暖阳能驱散一切阴霾,纯净美好的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她这般姿态,哪还有半点恶毒阴狠的样子。
分明是最纯洁的山茶花,天真浪漫。
......
另一边。
夜色像浓墨一般深沉。
永和宫内。
太子妃沈宜头痛的厉害。
服了药,便早早躺下休息。
只一会儿,便感觉身旁传来一阵凉意,是那种侵入骨髓的凉,她忍不住微微皱眉,起身掀开床帘。
床头处点着一盏烛火,火光幽暗并不明亮,没来由让人感觉到一抹阴暗诡异的气息。
“来人!”
她喊了两声,见外面始终无人答应,心中顿觉不爽。
想必自己受了太子冷落,连带着伺候的下人都对她不怎么上心了,要是孙嬷嬷在,肯定不会让她受委屈,这样想着,心中愈发气愤,从床上坐起来,四下看了一眼。
烛火太暗,只照亮床边一角。
干脆直接下了床。
却见西边梳妆台上好像挂着一个灯笼。
她心生疑惑,迈步过去,欲把灯笼拿下来看看,但刚要碰到灯笼就看到了灯笼的外观,顿时惊叫一声,踉跄着跌坐在了地上。
孙...孙嬷嬷...
是孙嬷嬷的人头?!
沈宜本就瓷白的脸顿时变得惨白,身子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滚落在地的灯笼,悄然停下。
那张骇人的脸正好正对着她,似乎在说,“老奴冤枉!太子妃娘娘,老奴冤枉!”
沈宜踉跄着后退一步,锦缎寝衣扫过冰凉地砖。
床边的烛火幽幽摇晃,那张酷似孙嬷嬷头颅的灯笼在光影里忽明忽暗,脖颈断口的血痂凝成紫黑色,糊住了半只浑浊的眼球。
“鬼!有鬼啊!”
“快来人!”
沈宜尖叫着起身,撞翻妆奁,珠钗滚落满地。
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被殿内声响惊动的冰巧推门进来,却见沈宜跌跌撞撞朝她冲来,额头在转角时撞上朱漆屏风,而后一把抓着她的手臂,嘴里还在不断喊着,“鬼,有鬼,那里有鬼......”
她面目扭曲,在昏暗的烛火下,看起来甚至比那恶鬼还要狰狞几分。
“娘娘。”冰巧双手扶住她,“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
沈宜默默咽了下口水。
身子僵硬,愣是不敢回头再看,生怕回头又是一个血淋淋的头颅。
“娘娘,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不....冰巧你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一个人头?”
“人头?”冰巧面露惊讶,将目光落在屋内,随后摇了摇头,“奴婢并未看到任何东西,想必应该是娘娘噩梦所致。”
沈宜看着她,似在确认她此话的真实性。
半晌。
缓缓转过头。
却见梳妆台下方,哪里还有那盏灯笼的影子?
怎么可能?
她刚才明明亲眼所见。
沈宜这才回过神,想到刚才那般近距离看到如此骇人之物,还差点用手碰到,难道真是做了噩梦?
想到这,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缓下来,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然而一抬眸,只见青铜镜里映出她惨白的脸,肥胖臃肿,布满一道道沟壑,额头还有鲜血不断渗出,活像一个索命的厉鬼。
“啊......”
沈宜顾不得仪态,再次发出一道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