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嫔心里头有些狐疑。
不过她自小便和江美人相识,心里头下意识的,就要随着江美人离开。
“一个男人,若真的喜欢一个女子,在床榻之间,是不可能温柔得起来的。”
然而,云雾平淡的声音,自二人身后响起,“除非,他对这个女子,根本不感兴趣。”
此言一出。
江美人脸色又是一变,心里头狠狠骂了云雾一句。
关嫔则倏然转过身来。
她不算聪明。
可也不是傻子。
便是在这一刻,她突然明悟了。
为何圣上翻她的牌子,只待了一刻钟就走了?
然而他一连五日专宠云雾,却次次都夜宿昭纯殿,直到次日要上早朝了才不得不离开。
原来……
这就是原因!
圣上根本不喜欢她!
“你早就知道了?”
关嫔脸色有些难看地看向江美人,“圣上只在昭兰殿待了一刻多钟就回了养心殿歇息。
“次日你说,圣上待我温柔……
“可其实你当时便知,圣上不喜欢我!
“你这样说,也不过是故意嘲笑我!”
江美人脸上一向的天真无邪,这会儿也挂不住了。
她看一眼云雾似笑非笑的脸。
又转向关嫔,“关姐姐,你是信我还是信她?她这是故意挑拨你我的关系!”
话音刚落。
云雾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关嫔,我只是帮助你认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免得你往后连自己是怎么被信任之人给坑死的,都弄不明白。”
前世。
关嫔一样和江美人交好。
后来,江美人为了讨好高位妃嫔,故意害死关嫔,让关嫔替这个高位妃嫔背了黑锅。
关嫔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最信任的姐妹给害死的。
云雾原本没打算在关嫔面前,拆穿江美人的虚伪。
可今日,江美人出言害她。
她干脆撕破了脸。
往后,也就不必看江美人对着她演什么姐妹情深了。
不是云雾容不下。
而是,江美人那般拙劣的演技。
看得多了。
总觉得——辣眼睛。
此时,关嫔听明白云雾话里的告诫之意,在想到江美人过去待人一向两面三刀。
她原以为,江美人至少不会这样对自己。
可今日才知。
自己天真得像个笑话。
想明白这些,关嫔冲着江美人冷冷一笑,一甩衣袖,挣脱江美人的手,直接带着人提步走了。
她一走。
江美人恨恨瞪着云雾,语气咬牙切齿:“你为何要这样!”
“哪样?”
云雾坐在软榻上,拿起一本书,翻起一页,却是连抬头看她一眼都欠奉。
“好——你好得很!枉我将你当做姐妹,你却对我背后捅刀子!”
江美人气愤地道。
“姐妹?”
云雾这才纡尊降贵般地抬起眼眸,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这话,你骗骗别人,倒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可千万别把自己都给骗了。”
说完,目光便又落回书页。
江美人甩袖离去。
“总算清静了。”
这时候,圆绒才说道。
“美人!还是您厉害!简直算无遗策!”
团娇也笑嘻嘻地道,又皱了皱眉,“不过这江美人真是讨厌!
“……把别人当傻子呢!
“不知道每回我和圆绒瞧见她那番矫揉造作的表演,心里有多作呕!”
云雾听着,顿时有些好笑。
她看向二人。
“你们讨厌她?”
“不能说是讨厌——”
团娇语气夸张,“只能说是十分讨厌!”
“太喜欢自作聪明。”
圆绒也摇了摇头,一脸的瞧不上。
云雾若有所思:“你们盯着绮春殿,若有圣上翻江美人牌子的消息,就立即告诉我。”
二人闻言。
虽不知自家主子有何用心,然而都是赶紧点头应下了。
接下来几日。
云雾不用侍寝,得以好生修养。
她的膝盖有御赐的药膏,很快便痊愈。
皮肤光洁如新。
专宠终于结束,后宫妃嫔们也得以松了口气。
日子平静无波过去。
转眼间,就到了十五,是圣上每个月固定来永寿宫的日子。
夜里。
薛皇后刚忙完宫务。
这会儿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皇后娘娘,那崔采女又托人传话过来,说她有要紧的话,要跟皇后娘娘说。”
平章从外头回来道。
薛皇后闻言,睁开了眼睛。
“落衡呢?我让她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她问。
话音刚落。
落衡带着一封书信进来。
“皇后娘娘,这是侯爷派人送来的。”
薛皇后接过信,一目十行地扫过。
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笑。
她抬手,将信卷起来,凑到蜡烛的火焰上烧掉。
“这个崔怜星,不能留了,就今夜吧!
“将她处理掉。
“干脆利落点!
“她身边那两个宫女,便送到辛者库去做苦役!
“若有机会,也一并处理掉!”
她一说完。
落衡动作轻巧地帮着她,将信纸的灰烬清理干净。
殿内点了熏香。
很快便将这一股纸张焚烧的气味遮掩住。
便是在这一切刚做完。
外头传来一阵动静。
帝王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薛皇后行礼道。
“嗯。”
陆尧提步从她身边走过,在一旁坐下,“平身吧。”
薛皇后起身后,在他身旁坐下。
“皇上,令美人前几日受了委屈,可她依旧禁足三个月,是不是有些久了?”薛皇后主动开口道。
“她自己都没嫌久,你倒是替她说话?”陆尧瞥她一眼,语气不明地道。
薛皇后闻言,微微一笑。
她道:“皇上,臣妾可是听说,周夫人已经连着两日,想要入宫探望容妃了,只怕不出这个月,容妃的禁足,就又会被解除了吧?”
陆尧一听,就有些不快地皱起了眉毛。
“皇后的消息,倒是灵敏。”
他道了句,而后又冷哼了声,“……周氏次次不提当年对朕的救命恩情,可每回容妃一犯错,她就以思念容妃为由进宫。
“须知,朕的容忍,也是有次数限制的!”
说着,修长如玉的指骨,在几案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朕叫容妃禁足,反思己身,是念在过去的情分,替容妃着想。
“若执意叫容妃出来,那便是,自寻死路!
“到时,朕可就管不了她的死活了!”
薛皇后听明白了帝王的意思。
她笑了笑,道:“圣上已仁至义尽,自作孽之人,就由她去吧!”
帝后就这样说起了话。
没一会儿,薛皇后见陆尧眉宇间露出疲惫之色,便起身伺候他去寝殿安置……
平章守夜。
落衡则退了出去。
趁着无人注意,去了冷宫。
隔了一日,消息才在后宫渐渐传开。
“崔答应死在了冷宫。”
云雾听说后,并不意外。
“也不知是谁干的。”
团娇和圆绒凑在一起嘀咕。
云雾面上若有所思,却并未与二人说些什么。
但她几乎可以肯定。
崔答应会死得这样快,恐怕是因为她祸从口出,在死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薛皇后喊的那句——她也是崔氏女。
世人皆以为,崔怜星的父亲崔宏正是寒门子弟出身。
可实际上,他是薛皇后外祖父的私生子。
崔宏正是外室所生,生母早亡,不愿认这个父亲。
他恪守本分地读书,科考,做官。
娶妻生女。
崔怜星意外得知父亲身世。
她心有不甘,觉得自己是世家贵女的出身,骨子里,始终自诩高人一等。
入宫后遇到云雾。
她更是认为,为难云雾,都是她身为崔氏女该做的。
毕竟云雾的生母害死了薛皇后的母亲崔夫人。
而崔夫人,是她亲姑姑呐!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薛皇后心里,根本没她这号人。
崔怜星死于自己的愚蠢。
至于她父亲科考舞弊,更是受了崔氏和英国公府的胁迫,而做出的无奈之举。
崔怜星短暂的一生,都在自怨自艾,恨自己崔氏女的身份无法公之于众。
却不知,崔氏女又岂是好做的?
瞧。
她不就因这个崔氏女的身份,害死自己,也拖累了父亲和全家吗?
此时,云雾摇摇头。
片刻后,忽然道:“圆绒,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崔采女一死,竹心是不是被安置到了辛者库做工。
“若是的话,去找杨婕妤。
“就说,红柚死后,我身边缺一个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