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
“咣当!”
从他身后飞来一把绣春刀,击落了要取他性命的长刀。
温长宁平安落地,发现薛衡手中的绣春刀不翼而飞。
“多谢。”
外面宫门终于被撞开,“轰隆”一声,喊打喊杀声音真的快要近在咫尺了,也覆盖了温长宁的那一声道谢。
温长宁正要先撤,余光看见白庭玉背着一个人从火势中走出。
——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火引进了内殿。
从那明黄色的中衣来看,白庭玉背的是乾元帝。
他受伤了,半边袖子都被血染红。
可能薛衡刚刚那一声吼就是因为这个。
“撤!”温长宁喊,表情终于不甚露出焦急失态。
他跳进密道,却没有先走。
紧接着是薛衡跳了下来,他转身接过从上方递来的那具天子的尸体,背起来。
白庭玉又跳了下来,温长宁扶了他一把。
天上,下雨了。
其余断后的锦衣卫有机会跳的也纷纷往下跳。
狼狈撤退的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而就在温长宁他们开始在密道里逃窜,殿门又一次被从外面打开了。
没有王爷,只有群龙无首的反叛军。
殿中火势太大。
正好外面下起了大雨。
为了赶紧进去查看情况,他们砸窗、找来梯子爬上屋檐捣碎砖瓦。
借雨灭火。
另一边,被寥寥无几的御林军追在身后,温长宁他们闷头往前就是闯。
所有人被密道一视同仁,黑布隆冬。
温长宁对此早有预料,跳进密道之前拿了一个烛台。
烛台里的蜡烛早就在他们和敌人的打斗中摔的不见踪影,只剩一层蜡油。
明明灭灭的小小火苗,就像他们此刻的心。
肾上腺素飙升,喉间血腥味弥漫。
好像从来没有那么刺激过,不确定前面的救兵在哪里,也不知道后方的敌方大部队会在何时追上。
在奔向出口的路途中,薛衡背着一个人,在此之前打斗已经耗费他诸多体力。
心脏跳的很快,外界的动静根本注意不到,他烦躁地喊:“温长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长宁也很疲惫,头脑发懵,却还是笑着回答: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其实我是安王的人!”
声音回荡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的密道,所有人都听见了。
突然。
“缘生————”
他奔向的前方,爱人的声音如神只降临。
温长宁眼前一亮。
“风起————”
而白庭玉差点眼前一黑——失血过多导致的,这一波逃亡人中属他体力最差。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救兵来了!
到了此刻,跑到精疲力尽的他们才注意到那铿锵有力而又令地面轻微震颤的脚步声。
不敢想兵力几何。
绕过一个弯道,两方人马终于相遇。
温长宁在被顾长晏使劲抱住之前,飞快说了一句:“我们后面有几个追兵。”
那几个御林军真的很锲而不舍。
身着盔甲的百里漠派了十几个士兵过去。
顾长晏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此刻有些红,“缘生……”
现在不是解相思的时间地点,可抱住温长宁是顾长晏拼尽全力也克制不住的。
但是顷刻间他就松了手。
温长宁也很贪恋那个怀抱,可是真的不行,刚才怀里硌着的盒子时刻在提醒他还有正事要做。
他转身面对楚瑜、百里漠这两个领头人。
那边薛衡背的乾元帝的尸体已经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转交了出去。
白庭玉被带到后面去包扎了。
温长宁迎着楚瑜的目光,暗地里平复着错乱的呼吸,面上微微一笑。
楚瑜嘴唇几次张合,表情迟疑,不顾在场众人,最终带着非常不确定又小心翼翼的语气问:
“玉兰……是你吗?”
楚瑜从来没有见过朝堂上人尽皆知的温长宁、温缘生,可是温长宁的声音太像了。
——就像混迹官场的人从来不知道楚瑜为什么那么喜欢玉兰花。
如今,二十五岁的楚瑜不敢相信。
三个月的相处,他以为一辈子的分别。
在他颤动的目光中,他看到温长宁缓缓点了点头,递出了怀里的锦盒,轻声笑道:“小瑜,好久不见,送你个重逢礼。”
……
大雨冲刷着宫中的血迹,却显得更加血流成河。
等到叛军被压制,等到尘埃落定之际——
天,还未亮。
宫中有数不尽的尸体正在被清理,有属于胜利一方的,更多的是属于失败一方的。
温长宁,作为见到乾元帝最后一面的自己人。
他将能说的都说与楚瑜他们听了。
至于他为保下众人说的那句:“楚桓,只有我可以”,如今他说是糊弄乾元帝的。
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密道和三道传位圣旨以及传国玉玺在哪里,他说是陛下告诉他的。
温长宁和陛下曾密谈一下午,没人真正知道具体聊了什么,除了顾长晏。
而当温长宁说出三公主楚令瑶的真面目时大家又震惊了。
又——因为薛衡居然和温长宁合作了也很令他们震惊,他们心想这可算是死仇啊。
那养心殿中发生的刀光剑影、一波三折更是引人遐想。
经历过的人再也不想经历和回忆起,没经历过的人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场面。
而温长宁这个人今后会在众人口中神秘化,达到了更加没人敢招惹的地步。
当下,在一片乱哄哄中,在黎明将升之际。
平日上朝的大殿中,可以来的大臣都来了,而不能来的大臣是因为已经死了。
清算远没有结束,登基典礼也还要过些天举行,可总要让天下人知道新帝是谁。
当那份独属于安王楚瑜的传位圣旨被太监用特有的嗓音宣读完毕。
众人开始跪拜。
躲不开这个场面的大功臣·温长宁慢吞吞的正要跪下之际,被楚瑜一把拦住了。
在一片山呼万岁的声音中,温长宁若有所感地望进他的眼底,楚瑜笑的温和,凑近了说:
“玉兰从前不用跪,如今我当上了皇帝,也不用跪。”
温长宁眨眨眼,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
楚瑜的登基典礼盛大。
在那一天,他封赏功臣。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温长宁,这个人淡泊名利,不做官,可是他被赐称帝师了——简直史无前例。
顾长晏位极人臣,封无可封。
薛衡将功赎罪,被撤了官职,站队安王的孔慈担任锦衣卫指挥使……
而在这一天,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而只能下旨永远软禁起来的三公主楚令瑶服毒自尽。
……
晨光熹微。
温长宁和顾长晏并肩往家的方向走。
嘘。
不急。
他们之间的情意思念,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来表达。
余生,很长的。
……
【发箍有话说】
宫变之际。
温长宁的经历固然令人后怕。
可是在温长宁看不到的另一边,顾长晏同样历经生死。
假意投靠三公主,跟随献王,接应安王的人进礽都……
因为护城河的缘故,那个密道只是通到了京城里。
他们都在随机应变。
他们活了下来。
他们怕吗?
答案是怕的——怕与爱人天人永隔。
封建王朝总有危险,可是他们不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