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府别院。
许昭宁白日里睡了很久,入了夜就没什么睡意。她躺在陌生的床上,望着头顶的承尘,心里琢磨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有些不安也有些茫然。
她和王爷为什么会换回来呢?端王的死真的与王爷有关吗?王爷这会儿还在忙吗?
许昭宁看了一眼墙角的更漏,轻轻叹了口气。
已过了三更,王爷应该不会来了。
想到这里,她才意识到自己心底其实隐隐期待着他会过来。只是,前几个月是特殊情况,他们才会在夜里见面,现在都恢复正常了,再那样就不合适了……
许昭宁翻了个身,正打算闭上眼睛睡觉,几声熟悉的敲击声就从窗边传了起来。
夜深人静,这动静很明显。
许昭宁立刻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向声音的方向,不由屏住了呼吸。
“是我,你睡了吗?”谢禛的声音压得很低。
许昭宁有一瞬的慌乱,顿了顿,尽量平静回道:“还没。”
“我能进来吗?”他问。
许昭宁的脸有些热,却没有拒绝,“好。”
她连忙翻身下榻,还没有穿好鞋,沉稳的脚步声就渐渐逼近了,她抬起头,便见到谢禛大步流星的向自己走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对方。
这感觉很奇妙。
他们明明曾经亲密无间、不分彼此,但真要算起来,这却是他们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真正面对面,就好像初次相遇一样。
许昭宁率先转开了眼。
她发现王爷那张脸不长在自己身上,看着确实很有压迫感,那幽深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让她的手心都冒汗了。
谢禛也有些不自在,偏过视线,“你身上还有伤,不要下床了。”
许昭宁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眼下只穿着中衣,虽然没露出什么,但也很是不妥。她连忙拿过床头的外袍披上,然后回到床上,盖好被子。
与王爷互换身体的这几个月,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对着他时不自觉就少了防备。刚刚若是其他男人,她定会穿好衣服才会让他进来。
不对!若是其他男人,她根本不会让他进屋。
许昭宁忍不住红了脸。
谢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他们不是第一次在深夜见面,可他却是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三更半夜来找她。进来前还察觉不出不同,但真见着她的面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就迅速把他紧紧包裹住了,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谢禛努力压下心底的怪异,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会不会很痛?”
许昭宁微微笑了,“并不严重,喝了药也不难受。”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的,但她的嗓子却沙哑得不成样子,怎么可能不难受?
谢禛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那青紫的掐痕上,心里无比自责,“都是我的错,现在却让你承受了。”
若是可以,他宁愿伤的、疼的都是他自己。
许昭宁摇了摇头,转了话题,“对了,我们是怎么换回来的,发生了什么?”
谢禛一顿,喉结滚了滚,“我也不知,醒过来就是这样了。”
忆起当时的情景,他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还有些迷糊,略微动了动,就发现自己竟赤裸着上身把许姑娘抱得紧紧的,她整个人都窝在自己怀里,姿态极为亲密。
许昭宁只是不清楚之后发生的事,昏睡前做了什么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她想象得出他苏醒后会有多惊讶,赶忙解释:“你当时起了高热,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那样为你保暖。”
“我明白。”谢禛郑重其事道:“换作是我,也会那么做。”
他们两人当时落了水,衣服都湿透了,穿在身上只会越来越冷。他身强力壮,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再正常不过。
许昭宁的心因为他这句话一下子快跳了好几拍,平复了一下才道:“当时情急,我擅自拿了那船主人的衣物……”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谢禛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别担心,我已经让人找到了船主人,补偿了他一百两银子。”
许昭宁愣了一下,莞尔,“是我多虑了,王爷一向都这么细心。”
突然被夸,谢禛挺不自在的,掩唇咳了咳,但心底却也隐隐有些开心。
见他一直站在那里和自己说话,许昭宁挺不好意思,轻声道:“王爷也坐吧。”
谢禛心里更高兴了,想也没想就在床尾坐了下来。
许昭宁有些欲言又止。
她以为他会坐到椅子上的。可王爷坐都坐下来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不然只会更尴尬。
再说了,他们在这个时候见面已经不合礼数,也没必要再计较这些细节。
“早上内阁那边叫我进宫是因为接到了曲州的急报,那边出了雪灾……”谢禛很是自然的把今日自己都做了什么说了一遍,还细细讲解了遇到这样的天灾要如何处置,就和前几个月一样。
许昭宁诧异极了,却没打断他,等他说完了,才心情复杂地说道:“王爷以后都不用和我说这些事了。”
谢禛怔住,淡淡的怅然在心中蔓延开,“我习惯了。”
可这样的习惯以后都要改掉。他们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以后都不用再扮成对方,也不会再参与到彼此的生活。
他们就会变回陌生人。
想到这里,谢禛的心好像被什么攥住了一样。
许昭宁垂下眼,看着自己的白皙的指尖,缓缓道:“这几个月,真的多谢王爷了。若不是遇到王爷,我应该还在侯府守寡,阿昱也没有机会给陛下做伴读,许家也还会被二叔把持。”
虽然她以前曾说过“等一切恢复如初,我们就当这是一场荒诞无稽的梦吧”。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没有她说的那么容易。
有些事发生了便会刻骨铭心,她又怎么可能只把这当做是一场梦?
“我会一直记得我们之间这段经历的。”许昭宁的眼眶有些发热。
谢禛不怎么喜欢听她这么说,就好像是在道别、以后都不复相见了似的。
他不想要那样!
谢禛握紧放在右膝上的拳头,突然低声抽了口气,眉心紧皱,像是在忍耐某种痛苦。
“王爷,你怎么了?”许昭宁立刻就注意到了他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