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众婆子和丫鬟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齐刷刷地跪了一地,整个院子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沈氏站在原地,气得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老爷刚才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对自己完全视若无睹,就好像她是个透明人一样。
这让她心中又羞又恼,难不成老爷如今连一点脸面都不愿给自己留了吗?
“母亲,我不要被禁足啊!距离赏花宴还有五天呢,这五天都不让我出院子,女儿可怎么活呀?”
唐婉兮见父亲一走,立刻扑到沈氏身边,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使劲地摇晃着,娇声撒起娇来。
沈氏缓缓抬起眼眸,冷冷地瞥了女儿一眼。
她心里清楚,今晚这事儿绝对和女儿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是女儿太蠢,被人算计,反遭了别人的道。
“听话,就在你自己院子里好好反省反省。
要是你还想着能去参加赏花宴,就给我老老实实的。”
沈氏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
但话语中仍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唐婉兮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浑身一哆嗦,瞬间不敢再撒娇了。
她心里明白,母亲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要是再闹下去,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张嬷嬷,扶我回去。”
沈氏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头对着张嬷嬷说道。
说完,她又扫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众人,眼神冰冷如霜。
“今晚的事,都不许再议论了。
要是让我听到谁多嘴,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直接拔了他的舌头!”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低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成了那个倒霉蛋。
唐婉兮看着沈氏带着众人离去,待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子门口。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猛地回过身,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好似一头发狂的野兽。
“贱婢!”一声怒吼从她牙缝中挤出,紧接着,她卯足了劲,狠狠一脚踹向身旁的吉祥。
吉祥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看你干的好事!”唐婉兮余怒未消,又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随后,看都不看吉祥一眼,转身抬脚就往院子外走去。
“小姐,她们都走啦。”
一回到屋子,碧桃就快步跑到窗边。
趴在窗台上,眼睛贴在窗户的缝隙处朝外张望着。
确定外面的人都已走远后,才回过头对唐婉清说道。
唐婉清轻轻点了点头,神色中透着几分疲惫,却依叮嘱道。
“好了,大家都去休息吧,我给你们的香囊,一定要时刻带在身上,千万不能离身。
唐婉兮身边那个叫吉祥的丫鬟,是个擅长用毒的狠角色。
你们四个都警醒着点儿,千万别着了她们的道。忙了一整晚,都快去歇着吧。”
“奴婢遵命。”四个丫鬟屈膝俯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而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晨曦穿透云层,洒在茫茫雪地上。
洁白的雪如同无数细碎的镜子。
将阳光肆意反射,光芒交织、透过窗户映得屋内一片明亮。
沈夕月悠悠转醒,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昨夜她几乎一夜未眠,此刻脑袋昏昏沉沉。
“小姐,您醒了吗?”
春樱听到屋内传来动静,赶忙从耳房快步走了出来。
沈夕月缓缓坐起身,目光投向窗户,只见一片明亮。
不禁喃喃道:“这么亮,是下雪了吗?”
“是呀,昨晚后半夜就开始下了,雪下得可大呢。
小姐,您这是要起床了吗?”
春樱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床边,轻柔地将锦被往上拉了拉,细心地裹住沈夕月的肩膀。
沈夕月看着眼前的春樱,心中微微一叹。
这丫鬟因脸上有伤,已经好几天没在身边贴身伺候了。
她左右脸颊上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形伤疤。
即便扑了厚厚的粉,也难以完全遮掩。
“小姐,您还不知道吧,昨晚大小姐院子里可热闹了。”
春樱像是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地说道。
“大皇子赏赐给大小姐的衣服和首饰,居然在二小姐的院子里找到了。
东西都被毁坏得不成样子,简直成了一堆破烂。
老爷让人把那些东西包好,今天上朝的时候要呈给皇上呢。”
春樱用简洁的话语,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大概讲清楚了。
“被毁了?还在金玉苑里被发现?这事儿倒是稀奇得很。”
沈夕月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轻笑,毫不意外唐婉兮会干出这种事。
“对啊,奴婢琢磨着,那东西没准儿真是二小姐毁的。
大小姐发现后,顺手给它扔进了二小姐的库房。
然后大小姐不依不饶,闹着让夫人在院子里大肆搜查。
您瞧,这么一闹,事情闹大了,皇上和大皇子都知道了。
这下可好,皇上只会怪夫人教导女儿无方。
反倒会觉得亏欠了老爷和大小姐,往后说不定还会加倍补偿老爷呢。
大皇子也只会迁怒二小姐,更加心疼大小姐。”
春樱一口气说完,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似乎对自己的这番分析颇为自信。
沈夕月听后,微微抬眼,目光在春樱脸上停留了片刻。
被唐婉兮欺负成这样,这个丫鬟没有消沉。
看事情依然如此透彻,心思还是这般缜密,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行,你说的在理。咱们就安安稳稳地在这儿瞧着热闹。
只要她们不把事儿闹到咱们院子里来,爱怎么折腾就随她们去。”
沈夕月微微叹了口气,放松地往床上一躺,神色间透着几分慵懒。
“小姐呀!”春樱满脸焦急,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奴婢的意思是,小姐往后得多留个心眼儿,盯着点儿大小姐。
依奴婢看,大小姐可不是表面上瞧着那么单纯。”
“好好好,我晓得了。”
沈夕月漫不经心地应着,摆了摆手。
你去大厨房跑一趟吧,让他们给我炖一碗银耳莲子羹。
你也确实好久没出院子了,顺便四处逛逛,放松放松心情。”
春樱见小姐这副不上心的模样,急得直跺脚。
可她也明白,此刻再怎么劝也没用,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心里暗自想着,也罢,以后自己多操些心,替小姐留意着就是了。
随后,她转身走出房间,脚步匆匆地朝着大厨房的方向走去。
早朝结束,官员们陆续走出大殿。
林怀仁一眼便瞧见唐逸尘独自站在那儿,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心中疑惑,脸上却挂着调侃的笑容,走上前去说道。
“哎呦,唐大学士,您这是被这殿前的景色迷住了,舍不得走啦?”
唐逸尘见是林怀仁,微微一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林相啊,我正纳闷呢,你家闺女怎么好些日子没到我府上找我家婉清玩了?
莫不是两个丫头闹别扭了?”
“啊?这怎么可能呢!”林怀仁一听,连忙摆手否认,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她们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好得就跟亲姐妹似的。
这几天我家若羽陪她母亲去山上祈福了,等赏花宴的时候就回来了,哈哈!”
一提到自家女儿,林怀仁的眉眼都透着笑意,语气中满是宠溺。
“原来如此啊。”唐逸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林相慢走,这雪刚下,路面滑,您可得小心着点。”
说着,他还示意自己身边的奴才上前搀扶林怀仁。
“唐大学士,在下那就先行告辞了!回见回见!”
林怀仁一边客气地拱手作别,一边在两个奴才的搀扶下,转身离开大殿。
因地面湿滑,两个奴才是半扶半抬着他前行。
三人的身影在殿外的台阶上渐行渐远。
唐逸尘伫立在原地,目光扫视着四周,直至所有人的身影都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这才微微侧身,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徐武吩咐道。
“徐武,你速去马车上,把那个包裹给我取来。”
“是!”徐武领命,脚下如同生了风一般,身形迅速消失在原地,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此时,殿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大太监安顺那圆润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他听到殿外有动静,便出来查看,一眼便瞧见了唐逸尘。
刹那间,安顺脸上堆满了笑容,每一道皱纹都透着亲和。
他微微俯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
“哎呦,这天寒地冻的,唐大学士怎么还没回去呀?”
“哎呀,原来是安公公!来得正好,烦请公公劳驾,替下官向皇上通禀一声。
就说下官唐逸尘有万分要紧之事,亟待面圣。”
唐逸尘见是安顺,赶忙拱手行礼说道。
“好嘞,唐大学士那您就稍候。咱家这就进去给您传话。”
安顺满脸堆笑,身子微微一福,转身便迈着碎步急匆匆地往大殿里跑去。
“老爷。”徐武疾步走上台阶,把手里的包裹递了过来。
“嗯,你在殿外候着。”唐逸尘接过包裹轻声吩咐。
“是”徐武躬身退下,站在大殿台阶下面。
不一会儿,大殿内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
“唐大学士,皇上宣您觐见。”
只见安顺满脸笑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从大殿里快步走出来。
安顺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唐逸尘怀里抱着的包裹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脚步也微微顿了一下。
但他毕竟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
这份惊讶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脸上重新堆满了笑容。
微微俯身,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
“唐大学士,请随咱家来。”
唐逸尘跟着安顺来的偏殿。
皇上已经换了常服,正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
唐逸尘在距离御案数步之遥时,他双膝弯曲,缓缓跪地。
双手将包裹稳稳抱在怀中,声音洪亮且恭敬。
“微臣唐逸尘,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御案前的轩辕震霆,听到声响抬起头来。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目光却突然被唐逸尘怀中那个包裹吸引住了,话语瞬间卡在喉咙里。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开口问道。
“起来吧,你这是……怀中抱着何物?”语气里满是好奇与探究。
唐逸尘依然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朗声说道:“皇上,臣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实在罪该万死!
小女唐婉兮竟把皇宫御赐之物损坏。
实在是臣家教不严,有负皇上圣恩。
恳请皇上重重责罚微臣,以儆效尤。”
言罢,他缓缓将双手高高举起手中的包裹。
他的头低得很深,额头几乎要贴到地面。
此刻这般卑微的姿态,好像就是等待着皇上的发落。
“呵!”轩辕震霆被气笑了“御赐的什么?朕怎么不知道御赐了什么给你?
你这是故意作这般姿态给朕看是么?
安顺去把这御赐的什么玩意给朕拿过来。”
轩辕震霆瞪了跪着的唐逸尘一眼,有些头疼。
这个沈家真是能折腾,沈宏霏的破事还没处理完,这个沈氏的女儿又折腾这么一出。
安顺低头极力忍住不笑,迅速走过去接过唐逸尘的包裹。
“给朕打开。”轩辕震霆说罢,他随手将手中的奏折扔在御案上。
紧接着,站起身来,朝着唐逸尘的方向走去。
也想看看这所谓的御赐之物究竟为何。
“是,皇上。”安顺连忙应道,他动作麻利地将包裹从唐逸尘手中接过。
轻轻放在地上,而后迅速蹲下身子,双手灵活地解开包裹。
随着包裹的打开,“呼啦”一声,一堆破碎的首饰如散落出来。
其间还夹杂着一片片粉色的碎布,在明亮的殿内显得格外刺眼。
“哼,就这堆破烂玩意儿,也配称作御赐之物?”
轩辕震霆的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他的嘴角微微下撇。
抬起脚,重重地朝着那堆破烂踢了过去。
这一脚下去,破烂儿更加破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