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娇娜
孔生的奇幻狐缘孔生雪笠,身为圣人后裔,为人温文尔雅,擅长作诗。他的挚友在天台任职,寄来书信邀他前往。孔生抵达时,挚友却已离世,他落魄无依,无法归乡,只好寓居在菩陀寺,受雇为寺僧抄录经文。寺庙西边百余步处,有一座单先生的府邸。单先生本是世家公子,因一场重大官司而家道中落,家眷稀少,便搬到乡下居住,宅子就此荒废。一日,大雪纷飞,路上空无一人。孔生偶然路过府邸,一位少年出门,容貌极为俊美。少年见到孔生,急忙上前行礼,一番慰问后,便诚恳邀请他进屋。孔生对少年心生好感,欣然应允。屋内面积不大,却处处悬挂着锦幕,墙上挂着许多古人书画。案头有一本书,书名是《琅嬛琐记》。孔生翻阅一遍,书中内容皆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以为少年就是宅子主人,便也未询问其身世。少年详细询问孔生的行踪,对他的遭遇深感同情,劝说他开设学馆授徒。孔生叹息道:“我漂泊异乡,谁会为我引荐呢?” 少年说:“倘若您不嫌弃我愚笨,我愿拜您为师。” 孔生欢喜,不敢以师自居,请求与少年结为好友。孔生好奇地问:“这宅子为何长久空置?” 少年回答:“这是单府,之前因为公子去乡下居住,所以一直空着。我姓皇甫,祖籍陕西。因家中房屋被野火烧毁,暂时借住在此。” 孔生这才知道少年并非单家之人。当晚,两人相谈甚欢,少年便留孔生一同住宿。清晨,僮子便在屋内生起炭火。少年先起身进入内室,孔生还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僮子进来通报:“太翁来了。” 孔生急忙起身。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走进来,对孔生殷切道谢:“先生不嫌弃我家顽劣小儿,愿意教导他。小儿刚学写字,还望您看在朋友的份上,不要以寻常师生之礼相待。” 说完,便送上一袭锦衣,以及貂帽、袜子、鞋子各一件。等孔生洗漱完毕,便摆上酒菜。屋内的几案、床榻、裙衣等物,孔生都叫不出名字,却光彩夺目。酒过几巡,老者告辞,拄着拐杖离去。用餐完毕,公子呈上课业,大多是古文诗词,并无当时的八股文。孔生询问,公子笑着说:“我不求科举进取。” 傍晚,两人再次饮酒,公子说:“今晚尽情欢乐,明日可就不行了。” 他唤来僮子,问道:“看看太公睡了没?要是睡了,悄悄把香奴叫来。” 僮子离去,先拿着绣囊带着琵琶进来。不一会儿,一位婢女走进来,妆容艳丽。公子让她弹奏《湘妃》曲,婢女用象牙拨子拨动琴弦,曲调激昂哀婉,节拍与孔生平日所闻不同。公子又让人用大酒杯斟酒,一直喝到三更才结束。次日,两人早起一同读书。公子极为聪慧,过目成诵,两三个月后,提笔作文便令人惊叹。他们相约每五日饮酒一次,每次饮酒必定招来香奴。一晚,孔生酒意正浓,目光一直注视着香奴。公子领会了他的意思,说:“这个婢女是家父豢养的。兄长孤身一人,无家可归,我日夜为您谋划,定会为您寻得一位佳偶。” 孔生说:“若真能承蒙您的好意,希望能像香奴这样的女子。” 公子笑着说:“您真是少见多怪。若以此为好,您的心愿也太容易满足了。”过了半年,孔生想要到城郊游玩,走到门口,却发现双门从外面锁着。他询问公子,公子说:“家父担心您交友过多,分散心思,所以谢绝访客。” 孔生也就安心住下了。当时正值盛夏,天气炎热,他们将书房搬到园亭。孔生胸口突然肿起一个如桃子般大小的肿块,一夜之间变得如碗口般大,疼痛难忍,呻吟不止。公子朝夕探望,茶饭不思。又过了几天,伤口愈发严重,孔生连饮食都断绝了。太翁也前来探望,两人相对叹息。公子说:“儿前夜想到先生的病,娇娜妹妹能医治,已经派人去外祖母家叫她回来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不一会儿,僮子进来通报:“娜姑到了,姨和松姑也一起来了。” 父子俩急忙走进内室。不一会儿,公子带着妹妹来探望孔生。只见娇娜年纪约十三四岁,眼眸灵动,身姿婀娜。孔生望见这般艳丽的容貌,顿时忘记了痛苦,精神为之一振。公子说:“这是兄长的好友,如同我的同胞兄弟,妹妹可要好好医治他。” 娇娜收敛羞涩,挽起长袖,走到床边为孔生诊治。她握住孔生手腕时,孔生只觉一股幽兰般的香气袭来。娇娜笑着说:“您会得这种病,是心动了。不过病症虽危急,但可以医治。只是肿块已经凝结,非得开刀割除腐肉不可。” 说完,她脱下手臂上的金钏,放在患处,慢慢按压下去。肿块突起一寸多,高出金钏,而根部周围的余肿,都被束在金钏内,不像之前那般有碗口大了。娇娜一手掀起罗裙,解下佩刀,刀刃薄如纸。她握着金钏,拿着刀,轻轻沿着根部切割,紫色的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床席。孔生贪恋靠近娇娜的机会,不仅不觉得痛苦,还生怕切割手术太快结束,不能与娇娜多亲近一会儿。没过多久,腐肉被割下,如从树上削下的瘤子般圆润。娇娜又让人端来水,清洗伤口。她口中吐出一颗如弹丸般大的红丸,放在伤口上,轻轻旋转。刚转一圈,孔生就感觉一股热气蒸腾;再转一圈,伤口处开始发痒;转了三圈后,他只觉遍体清凉,凉意沁入骨髓。娇娜将红丸收回口中咽下,说:“好了!” 便快步走了出去。孔生一跃而起,走去道谢,多年的顽疾瞬间消失。但他脑海中一直浮现娇娜的容颜,难以自拔。从此,他无心读书,常常痴痴地坐着发呆。公子察觉到了他的心思,说:“弟弟为兄长寻得一位佳偶。” 孔生问:“是谁?” 公子说:“也是我的眷属。” 孔生沉思良久,只说:“不必了!” 然后对着墙壁吟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公子明白他的心意,说:“家父仰慕您的才华,一直想与您结为姻亲。只是我只有一个妹妹,年纪太小。我有个姨女阿松,十八岁了,容貌并不丑陋。如果您不信,松姊经常到园亭游玩,您在前面厢房便能望见她。” 孔生按照公子的说法,果然看见娇娜和一位丽人一同走来。那丽人眉如弯月,脚穿绣鞋,与娇娜不相上下。孔生十分高兴,请求公子为他说媒。公子几天后从内室出来,祝贺道:“成了!” 于是收拾别院,为孔生举办婚礼。当晚,鼓乐喧天,尘土飞扬,孔生觉得如同梦中仙人,忽然与自己同床共枕,甚至怀疑广寒宫殿也不过如此。婚后,两人生活十分惬意。一天晚上,公子对孔生说:“您对我的教导之恩,我无日敢忘。近来单公子官司了结归来,急于索要宅子,我打算离开这里往西去。恐怕难以再相聚,因此心中满是离愁。” 孔生愿意跟随他一起离开。公子劝说他回乡,孔生感到为难。公子说:“别担心,我马上送您回去。” 不久,太翁带着松娘过来,赠送孔生百两黄金。公子用左右手分别握住孔生夫妇的手,叮嘱他们闭上眼睛不要看。两人只觉身体飘起,耳边风声呼啸。过了许久,公子说:“到了。” 孔生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故乡。这才知道公子并非凡人。他欣喜地叩响家门,母亲喜出望外,又看到美丽的儿媳,一家人都十分欣慰。等孔生回头,公子已经消失不见了。松娘侍奉婆婆孝顺,美貌与贤名远扬。后来,孔生考中进士,被任命为延安司李,带着家眷赴任。母亲因路途遥远没有同行。松娘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小宦。孔生因得罪上司被罢官,因诸多事务牵绊无法回乡。一次,他在郊外打猎,遇到一位骑着黑马的美少年,少年频频注视他。孔生仔细一看,竟是皇甫公子。两人拉住缰绳,停下马匹,悲喜交加。公子邀请孔生到一个村庄,那里树木茂密,遮天蔽日。走进公子家中,只见大门装饰华丽,宛如世家。孔生询问娇娜的情况,得知她已经嫁人,岳母也已去世,心中深感悲痛。住了一晚后,孔生带着妻子一同返回。娇娜也来了,她抱起孔生的儿子逗弄着说:“姊姊把我的种都弄乱了。” 孔生拜谢她昔日的救命之恩。娇娜笑着说:“姊夫如今富贵了。伤口已经愈合,还会记得疼痛吗?” 妹夫吴郎也来拜见。他们住了两晚便离开了。一天,公子满脸忧愁,对孔生说:“天降灾祸,您能救我们吗?” 孔生不知何事,却坚定地表示愿意帮忙。公子急忙出去,招呼一家人进来,在堂上向孔生跪拜。孔生大为震惊,急忙询问。公子说:“我并非人类,而是狐仙。如今将有雷霆劫难。您若肯挺身而出,我一家或许能保全性命;否则,就请您抱着孩子离开,不要连累您。” 孔生发誓与他们同生共死。公子让孔生拿着剑站在门口,叮嘱道:“雷霆轰击时,千万不要动!” 孔生照做。果然,只见阴云密布,白昼如同黑夜一般昏暗。孔生回头看,原来的住处已不见踪影,只有一座高大的坟墓和一个无底的洞穴。他正惊愕间,一声霹雳响起,山岳震动,狂风暴雨中,老树都被连根拔起。孔生目眩耳聋,但始终屹立不动。忽然,在浓烟黑絮中,他看见一个怪物,长着尖嘴利爪,从洞穴中抓出一个人,随着烟雾直飞上天。孔生瞥见那人的衣服鞋子,觉得很像娇娜。他急忙纵身跃起,用剑砍去,怪物随即掉落。紧接着,一声惊雷响起,孔生倒地身亡。不久,雨过天晴,娇娜苏醒过来。她看到孔生死在旁边,大哭道:“孔郎为我而死,我还怎么活!” 松娘也出来,两人一起将孔生抬回家。娇娜让松娘捧着孔生的头,先用金簪拨开他的牙齿,然后自己捏住他的脸颊,将红丸用舌头送入他口中,又对着他的嘴吹气。红丸随着气息进入孔生喉咙,发出格格的声响。过了一会儿,孔生苏醒过来。他看到家人,仿佛从梦中醒来。于是,一家人团聚,惊恐过后,满是喜悦。孔生觉得这幽深空旷的地方不宜久居,便商议一同回乡。大家都赞同,只有娇娜不开心。孔生邀请她和吴郎一起走,又担心她的父母舍不得幼子。一整天都没有商议出结果。忽然,吴家的一个小奴仆气喘吁吁地跑来。众人惊讶地询问,原来是吴郎家也在同一天遭遇劫难,一家人都丧生了。娇娜顿足悲伤,痛哭不止。大家纷纷安慰她。于是,一同回乡的计划就此确定。孔生进城处理了几天事务,便连夜收拾行装。回到家乡后,他把闲置的园子让公子一家居住,常常锁着门;只有他和松娘来的时候,才打开门。孔生和公子兄妹,下棋饮酒,谈天设宴,如同一家人。小宦长大后,容貌俊美,带有狐仙的气质。他到城里游玩,大家都知道他是狐仙的孩子。异史氏说:“我对于孔生,不羡慕他娶得美妻,而是羡慕他得到一位知心好友。看到娇娜的容貌,可以让人忘却饥饿;听到她的声音,可以让人开怀大笑。能有这样的好友,时常一起谈天设宴,那种心灵相通的感觉,更胜于男女之欢。”
2.僧孽
张某的冥府见闻张某在阳间原本过着平凡日子,却在一日毫无征兆地暴毙。他的魂魄悠悠离体,茫然间,便被鬼使拘了去,径直前往阴森的冥府,面见那令人敬畏的冥王。冥王坐在高高在上的案几前,神情肃穆,翻开生死簿细细稽查。看着看着,突然眉头紧皱,面露怒色,原来是鬼使犯了糊涂,错把张某捉了来。冥王当即责令鬼使速速将张某送回阳间。张某领命准备离去,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他偷偷拉住鬼使,低声下气地恳求道:“大哥,您看我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冥府,能不能行行好,带我去看看冥狱是啥样啊?” 鬼使起初面露难色,可经不住张某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鬼使带着张某在冥府中穿梭,一路走过九幽之地。只见那刀山之上,利刃寒光闪烁,无数恶鬼在刀刃上痛苦挣扎;剑树之下,剑影森然,亡魂们被穿刺得凄厉惨叫。每一处场景都让人毛骨悚然,张某看得双腿发软,冷汗直冒。最后,他们来到一处特别的地方。张某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僧人被绳子穿过大腿,倒悬在空中,那痛苦的嚎叫声不绝于耳,仿佛要将这阴森的空间撕裂。张某心中一惊,赶忙走近细看,这一看,差点惊掉了下巴,那被倒悬的僧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张某又惊又悲,忙问鬼使:“我哥哥犯了什么大罪,要受这般折磨啊?” 鬼使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哥哥身为僧人,却不遵佛门清规,四处广募金钱,可这些钱都被他拿去花天酒地、赌博玩乐了,所以才受此重罚。要想摆脱这苦难,除非他自己真心忏悔。”张某苏醒后,心中一直惦记着哥哥,他满心疑惑,怀疑哥哥是不是已经死了。他哥哥在兴福寺出家,张某赶忙前往寺庙探望。刚踏入寺庙大门,那熟悉的痛苦嚎叫声便传了过来。他快步走进哥哥的房间,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哥哥大腿间生了恶疮,脓血横流,已经溃烂不堪。哥哥为了减轻痛苦,竟然把腿挂在墙壁上,那模样,与他在冥府看到的倒悬之状如出一辙。张某惊愕不已,忙问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哥哥咬着牙说道:“把腿挂起来还稍微好受点,不然痛得我心肺都要炸裂了。” 张某这才把自己在冥府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哥哥。哥哥听后,吓得脸色惨白,惊恐万分。从那以后,哥哥彻底醒悟,他戒除了荤腥和酒水,每日虔诚地诵读经咒,忏悔自己曾经的过错。半个月后,哥哥大腿上的恶疮竟奇迹般地痊愈了。经历此番劫难,哥哥彻底洗心革面,成为了一名严守戒律的僧人。异史氏说:“鬼狱的景象渺茫难测,那些作恶的人常常以此为借口为自己开脱,却不知道世间明显的灾祸,其实就是冥冥之中的惩罚。难道能不心生畏惧吗?”
3.妖术
于公勇斗邪祟明朝崇祯年间,有一位名叫于公的壮士,他自幼行侠仗义,痴迷拳术武艺,力大无穷,能将那高高大大的酒壶舞得如同旋风一般。这一年,于公前往京城参加殿试。谁料,他的仆人突然染上重病,卧床不起,于公心中焦急万分。恰在此时,于公听闻集市上有个神算,能精准预测人的生死。他便打算替仆人去问问吉凶。于公来到卦摊前,还未开口,那卜者竟先说道:“您莫不是要问仆人的病情?” 于公心中一惊,忙点头称是。卜者接着脸色一沉,说道:“病人无大碍,可您却危险了。” 于公诧异不已,决定为自己算上一卦。卜者起卦后,满脸惊愕,说道:“您三日后将命丧黄泉!” 于公听后,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卜者随后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有个小法术,给我十两金子,我便能为您消灾解难。” 于公心想,生死既然已注定,区区法术怎能改变,便不予理会,起身欲走。卜者在身后喊道:“舍不得这点小钱,可别后悔!别后悔!” 于公的朋友们都为他担忧,纷纷劝他拿出钱财消灾,可于公坚决不听。转瞬之间,三日之期已至。于公镇定自若地端坐在旅舍之中,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降临。一整天过去了,他安然无恙。到了夜晚,于公关上房门,点亮油灯,手持宝剑,警惕地端坐着。更漏声滴答作响,眼看就要到一漏将尽之时,依旧没有任何死亡的迹象。于公正打算上床休息,突然听到窗户缝隙处传来窣窣声响。他急忙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小人扛着长矛钻了进来,落地后瞬间变得和常人一般高大。于公迅速拔剑起身,朝着小人猛刺过去,可小人动作敏捷,飘忽一闪,竟未刺中。小人见势不妙,立刻变小,试图从窗户缝隙逃走。于公眼疾手快,挥剑猛砍,小人应声倒地。于公举灯一照,竟是个纸人,已经被拦腰斩断。于公不敢再睡,继续守在原地。没过多久,又有一物从窗户钻了进来,模样怪异狰狞,犹如恶鬼。此物刚一落地,于公便迅速出击,将其砍成两段,可两段躯体竟还在地上蠕动。于公担心它再次复活,便连连挥剑,剑剑命中,只听那声音沉闷不似砍在血肉之上。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土偶,已经被砍得粉碎。于是,于公将座位移到窗户下,紧紧盯着缝隙。许久之后,听到窗外传来如牛喘息般的声音,有个庞然大物开始推窗棂,整间屋子的墙壁都被震得摇晃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倒塌。于公担心被房屋压垮,心想与其被困,不如出去与之搏斗。他猛地撞开窗户,冲了出去。只见一个巨大的恶鬼,身高与屋檐齐平;在昏暗的月光下,只见它面色漆黑如煤炭,眼睛闪烁着黄色的光芒;上身赤裸,下身没穿鞋,手持弓箭,腰间挂着箭囊。于公正惊愕间,恶鬼已拉弓搭箭射了过来。于公用剑拨挡,箭矢掉落。恶鬼又要拉弓,于公急忙跳跃躲避,箭矢射中墙壁,发出战战的声响。恶鬼见状,愤怒至极,拔出佩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朝着于公奋力劈砍过来。于公如猿猴般敏捷地前进,恶鬼的刀砍在庭院中的石头上,石头瞬间被劈成两半。于公趁机从恶鬼双腿间穿过,挥剑削向恶鬼的脚踝,只听铿然一声。恶鬼更加愤怒,吼声如雷,转身又朝着于公猛剁过来。于公再次伏身躲过,恶鬼的刀砍断了于公的裙摆。于公此时已来到恶鬼胁下,猛地挥剑砍去,又是一声铿然巨响,恶鬼轰然倒地,僵硬不动了。于公用剑一阵乱砍,只听声音硬如敲击木柝。他举灯一照,竟是一个木偶,高大如人。那木偶的腰间还缠着弓箭,模样刻画得狰狞恐怖;被剑砍过的地方,都有鲜血流出。于公就这样手持蜡烛,一直坐到天亮。他心里明白,这些鬼物都是那卜人派来的,想要置他于死地,以此来彰显自己法术的神奇。第二天,于公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亲朋好友,大家一同前往卜者的摊位。卜者远远看到于公,瞬间消失不见。有人说:“这是隐身术,狗血可以破解。” 于公依言准备好,再次前往。卜者又像之前一样隐匿起来。于公立刻将狗血泼向卜者站立的地方,只见卜者的头脸瞬间被狗血模糊,眼睛灼灼发光,如同恶鬼一般站立在那里。众人随即将卜者抓住,交给官府,最终将其绳之以法。异史氏说:“人们常说求卦问卜是一种糊涂行为。这世上精通此道且能准确预测生死的人又有几个呢?算卦不准,那和不算又有什么区别。况且即便明确告知我们死期将至,又能怎样呢?更何况那些借人命来神化自己法术的人,岂不是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