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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书生们的故事 > 第5章 汤公 阎罗 连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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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汤公

汤公的奇幻生死之旅汤公名聘,乃是辛丑年的进士。彼时,他身染重病,病情愈发沉重,已至弥留之际。在那昏昏沉沉、生死一线的时刻,汤公忽然感觉身体下部有一股热气缓缓升腾。热气一路向上蔓延,当它抵达大腿部位时,汤公顿觉双脚失去了知觉,仿若已经死去;热气继续攀升,到达腹部,大腿也随之失去了生机;而当热气逼近心脏时,那感觉最为难熬。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汤公的脑海中,自孩童时期起那些琐碎的、早已遗忘的事情,如同潮水般,随着心血一同涌现。每一件事都如同一股浪潮,汹涌而过。倘若回忆起一件善事,他的内心便会涌起一股清净安宁之感,仿佛置身于宁静祥和的世界;可一旦想起一件恶事,心中便会涌起无尽的懊恼烦躁,那种难受的滋味,就如同油在滚烫的鼎中沸腾,难以言表。汤公犹记得,自己七八岁时,曾去探寻雀雏,最终导致雀雏死亡。仅仅这一件事,就让他心头热血翻涌,足足过了一顿饭的工夫,那股热潮才渐渐退去。就这样,直到他生平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如潮水般一一涌过,汤公才感觉那股热气化作缕缕细丝,穿过喉咙,进入大脑,最后从头顶冒出,升腾而起,仿若炊烟袅袅。如此又过了数十刻钟,汤公的魂魄终于脱离了躯壳,忘却了自己的身体。脱离躯壳后的汤公,只觉自己飘飘渺渺,无所归依,在郊外的道路上孤独地漂泊着。突然,一个巨人出现了,这巨人身高几乎达到八尺,他大步走来,伸手将汤公一把掇起,随手放入自己的衣袖之中。汤公进入衣袖后,才发现里面早已叠肩压股,挤满了人。众人挤在一起,脑袋被薅得难受,空气也十分闷气,几乎让人无法忍受。汤公在这窘迫的环境中,心中慌乱,突然想到唯有佛能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于是赶忙口中宣念佛号。才念了三四声,汤公便感觉自己飘出了巨人的衣袖。巨人见状,又将他纳入袖中,如此三纳三堕,巨人最终无奈,只能放弃,转身离去。汤公独自一人,在这陌生而又虚幻的世界中彷徨无措,不知该往何处去才好。他突然想起佛在西土,于是便决定向西前行。没走多久,汤公看见路边有一位僧人正趺坐修行。他赶忙快步上前,恭敬地礼拜,询问道路。僧人缓缓说道:“凡是士子的生死录,皆由文昌帝君及孔圣人掌管,必须在这两处销名,方可去往他处。” 汤公询问他们的居所,僧人便为他指明了道路,汤公赶忙朝着那个方向奔去。没过多久,汤公来到了孔圣庙。只见孔圣人面南而坐,神情庄重肃穆。汤公急忙上前,如同之前向僧人那样,虔诚地跪拜祈祷。孔圣人听了他的诉说,缓缓说道:“你的名籍欲落,仍需得帝君决定。” 接着,圣人伸手为他指明了前往帝君处的道路。汤公不敢耽搁,又匆匆朝着帝君的方向赶去。很快,汤公便看到一座殿阁,气势恢宏,宛如王者居所。他俯身进入殿内,只见殿中有一位神人,容貌与世间所传的帝君像一般无二。汤公赶忙伏地祝祷,帝君拿起名册查看一番后,说道:“你心诚正,理应恢复生机。只是你的皮囊已然腐朽,此事非菩萨不能解决。” 说罢,帝君为汤公指明方向,让他速速前往。汤公谨遵帝君教诲,急忙赶路。不一会儿,汤公眼前出现了一片茂林修竹,景色清幽宜人,一座华美的殿宇矗立其中。他走进殿内,只见一位菩萨螺髻庄严,面容如满月般慈悲祥和,身旁的净瓶中浸着杨柳,翠碧的柳枝垂下,仿若垂烟缭绕。汤公心怀敬畏,恭恭敬敬地稽首叩拜,将帝君所言之事一一向菩萨诉说。菩萨听后,面露为难之色,汤公见状,心中焦急,哀声不断地祈祷。这时,旁边有一位尊者开口说道:“菩萨法力无边,撮土可为肉,折柳可为骨。” 菩萨听后,便依照尊者所言,亲手折断柳枝,倾洒瓶中的净水,将净土和成泥,轻轻拍附在汤公的魂魄之上。随后,菩萨让童子将汤公的魂魄携送到他的灵柩所在之处,轻轻一推,汤公的魂魄便与躯壳合二为一。此时,棺中的汤公发出一阵呻吟,身体开始微微动弹,紧接着,他的病竟奇迹般地痊愈了。家人听到棺中的动静,惊恐万分地聚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汤公扶出。事后一算,汤公已经气绝七日了。自那以后,汤公对生死之事有了更深的感悟,他的人生也因此发生了诸多改变,而这段奇幻的生死之旅,也成为了他一生中最为难忘的经历,在民间渐渐流传开来,引得众人惊叹不已 。

2.阎罗

李中之的阴司奇事在莱芜之地,有一位秀才名叫李中之,他为人正直,内心坦诚,从不阿谀奉承。然而,他身上却有着一件极为奇特的事情,每隔数日,他便会突然死去,身体僵硬得如同尸体一般,直到三四日后才会苏醒过来。旁人好奇询问他在 “死去” 期间的所见所闻,他却总是守口如瓶,不愿透露丝毫。彼时,同邑还有一位张生,同样有着怪异的经历,也是每隔数日便会 “死去” 一次。张生和李中之不同,他常常向人讲述自己在阴司的见闻,还声称:“李中之乃是阎罗,我到了阴司,也是他的下属。” 他甚至能详细地描述出阴司门殿的对联,说得有板有眼。有人问他:“李中之上次去阴司办什么事了?” 张生故作神秘地说道:“具体的事情不能详述,只知道他去提审曹操,还打了曹操二十大板。” 众人听后,皆是惊讶不已,心中对那神秘的阴司世界愈发好奇。且说李中之又一次 “死去”,灵魂悠悠飘向阴司。他只觉四周一片阴森,寒风如冰刀般刮过,发出呜呜的声响,似有无数冤魂在低泣。脚下的道路崎岖不平,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周围弥漫着浓重的雾气,那雾气仿若实质,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让人闻之欲呕。不多时,李中之来到了阴司的大殿。大殿之中,烛火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跳动,仿若无数双眼睛在窥视。阴森的氛围中,他正准备处理事务,突然,狱卒来报,说是要提审曹操。李中之听闻,神色一凛,端坐于案前。曹操被带了上来,只见他虽身为亡魂,却依旧带着几分生前的枭雄之气。李中之目光如炬,直视曹操,沉声道:“曹操,你生前恶行累累,今日便要对你审判。” 曹操却仰天大笑,道:“我纵横一世,何罪之有?” 李中之冷哼一声,历数曹操的罪行:“你挟天子以令诸侯,屠戮百姓,奸诈多疑,错杀无数无辜之人,此等恶行,天理难容!” 说罢,下令行刑。狱卒们手持刑具,对着曹操一顿笞打。每一下落下,都发出沉闷的声响,仿若打在众人的心上。曹操虽强忍着,但脸上也渐渐露出痛苦之色。李中之看着受刑的曹操,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曹操的案子在阴司已经积压了数千年,历经无数阎罗之手,却始终未能彻底决断。在莱芜当地,一直流传着一些关于阴司的民俗说法。据说,人在特殊的日子,比如七月半鬼节,若在野外行走,有可能会撞见阴司的使者。还有人说,阴司的审判,会根据人生前的善恶,决定其灵魂的归宿,行善者升入天堂,作恶者则会坠入畜生道、剑山地狱等受苦。李中之在阴司任职,自然知晓这些说法并非空穴来风。而李中之自身,他在阳世时,就因正直的性格,得罪了不少人。可他从未改变自己的行事准则,这也让他在阴司的任职之路充满了坎坷。有一次,阳世的一位权贵,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其家人试图贿赂李中之,希望他能在阴司通融一二。李中之严词拒绝,他深知,阴司的公正不能被亵渎,就如同他在阳世坚守正直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中之在阴司的声名越来越大,他的公正审判,让众多亡魂敬畏。然而,曹操的案子依旧是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每次提审曹操,他都在思考,为何这数千年都无法彻底解决。难道真的如异史氏所言,是因为对临刑的囚犯,让他们求死不得,才是最大的惩罚?李中之不得而知,但他依旧坚守着自己的职责,在阴司的世界里,继续着他的审判之路,只为了那心中的正义与公正。

3.连琐

杨于畏与连琐的奇幻恋曲杨于畏厌倦了城中的喧嚣,举家移居到泗水之滨。他的居所是一座清幽的斋室,斋前是一片空旷的原野,而墙外则是一片古墓群。每至夜晚,风拂过白杨树林,发出萧萧声响,如波涛翻涌,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某个深夜,杨于畏在斋中秉烛夜读,四周的寂静与窗外的风声交织,让他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凄凉。突然,墙外传来一阵低吟:“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 声音反复吟诵,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楚楚之意。杨于畏仔细聆听,那声音细婉柔美,仿佛是女子的声音。他心中不禁疑惑,这深更半夜,是谁在墙外吟诗?第二天清晨,杨于畏迫不及待地来到墙外查看,然而,四周空无一人,唯有一条紫带遗落在荆棘丛中。他拾起紫带,带回斋中,随手放在窗台上。又一个夜晚来临,二更时分,那如泣如诉的吟诗声再次响起。杨于畏搬来一张矮凳,悄悄登上墙头张望。刚一露头,吟诗声戛然而止。他心中明白,这吟诗之人恐怕是个鬼魂,但不知为何,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向往。第三天夜里,杨于畏早早地潜伏在墙下。一更将尽,只见一个女子身影珊珊地从草丛中走出。她身姿婀娜,手扶着一棵小树,低着头,轻声哀吟。杨于畏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女子听到声响,瞬间消失在荒草丛中。此后,杨于畏每次都在墙下等待,待女子吟完,他便隔着墙壁续道:“幽情苦绪何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 许久,墙外一片寂静,杨于畏这才回到斋中。刚一坐下,忽见一位美丽的女子从门外走进来。女子微微敛衽行礼,说道:“公子本是风雅之士,只是妾身心中多有畏惧,故而多有避忌。” 杨于畏大喜,连忙拉着女子坐下。女子身形瘦怯,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身上透着一股寒意,仿佛不胜衣物的单薄。杨于畏问道:“姑娘家在何处,为何长久寄居于这荒野之地?” 女子轻声答道:“妾身本是陇西人,跟随父亲流寓至此。十七岁时,突然暴病身亡,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九泉之下,荒野孤寂,妾身就如同孤独的野鸭。方才所吟之诗,是妾身自己所作,用以寄托心中幽恨。只是思绪长久未能连贯,承蒙公子代为续写,让妾身泉下有知,也心生欢喜。”杨于畏心中欢喜,想要与女子亲近。女子却皱着眉头,神色忧愁地说道:“妾身不过是九泉之下的朽骨,与活人不同。若与公子有了欢爱之事,恐怕会折损公子的寿数,妾身实在不忍心给公子带来灾祸。” 杨于畏听后,只好作罢。他好奇地伸手探向女子的胸口,发现女子依旧保持着处子之身。他又想看看女子裙下的双足,女子羞涩地低下头,微笑着嗔怪道:“你这狂生,太过无礼了!” 杨于畏轻轻把玩女子的绣鞋,只见月色下,锦袜上系着一缕彩线,再看另一只脚,竟是用之前捡到的紫带系着。杨于畏问道:“为何不两只脚都用彩线系着?” 女子答道:“昨夜因为害怕公子,匆忙躲避,不知将紫带遗落在了何处。” 杨于畏说:“我为姑娘换上。” 说着,便从窗台上取下紫带递给女子。女子惊讶地询问紫带的来历,杨于畏便如实相告。女子这才解下旧线束上紫带。女子转身翻看桌上的书籍,忽然看到《连昌宫词》,感慨地说道:“妾身在世时,最爱读这首诗。如今再看,仿佛如梦一般!” 此后,两人谈论诗文,女子聪慧狡黠,十分可爱。他们在西窗下剪烛夜谈,如同遇到了知己良朋。从此,每到夜晚,杨于畏只要听到女子的微吟,不一会儿女子就会到来。女子每次都叮嘱杨于畏:“公子一定要保密,不要宣扬此事。妾身自小胆小,害怕有恶客前来侵扰。” 杨于畏点头答应。两人相处融洽,虽未越雷池一步,但闺阁之中的亲密,更胜过于画眉之乐。女子常常在灯下为杨于畏抄写书籍,她的字态端庄妩媚。又自己挑选了百首宫词,抄录下来吟诵给杨于畏听。她还让杨于畏购置棋盘、琵琶,每夜教杨于畏下棋。若不教下棋,就弹奏琵琶,奏出 “蕉窗零雨” 的曲调,那曲调如泣如诉,酸人胸臆,杨于畏不忍卒听,女子便又弹奏 “晓苑莺声” 的曲调,让杨于畏顿时心怀畅适。两人挑灯作乐,常常忘记了时间,直到看到窗上有了曙色,女子才慌张地离去。一日,薛生前来拜访杨于畏,正值杨于畏白天睡觉。薛生走进杨于畏的房间,看到琵琶、棋盘都在,心中疑惑,杨于畏向来不喜好这些。他又翻看书籍,看到一本宫词,字迹端正秀丽,越发觉得奇怪。杨于畏醒来后,薛生问道:“这些玩意儿是从哪里来的?” 杨于畏回答:“我想要学习。” 薛生又问诗卷的来历,杨于畏推脱说是从友人那里借来的。薛生反复翻看,看到最后一页有一行细小的字:“某月日连琐书。” 薛生笑着说:“这是女郎的小字吧,你为何如此相欺?” 杨于畏顿时窘迫,不知如何作答。薛生苦苦追问,杨于畏始终不肯相告。薛生便将诗卷挟在腋下,杨于畏更加窘迫,无奈之下,只好将实情告诉了薛生。薛生请求见一见这位女子,杨于畏便将女子的叮嘱告诉了他。薛生仰慕之情愈发殷切,杨于畏不得已,只好答应。夜里,女子来到,杨于畏向她转达了薛生的请求。女子听后,生气地说道:“你说了些什么?竟然已经向别人喋喋不休地说了!” 杨于畏连忙将实情坦白,女子说:“看来我与公子的缘分尽了!” 杨于畏百般劝慰,女子始终不开心,起身告辞,说:“妾身暂且避开一段时间。”第二天,薛生前来,杨于畏代女子表示拒绝。薛生怀疑杨于畏推脱,傍晚便与两位同窗好友一起来到杨于畏家中,留宿不走,故意吵闹,整夜喧哗。杨于畏心中十分恼怒,却又无可奈何。众人见一连数夜女子都没有出现,便有了离去的打算,喧嚣声渐渐平息。忽然,吟诗声再次响起,众人都静静聆听,那声音凄婉欲绝。薛生正倾耳细听,其中一个武生王某,突然搬起一块巨石朝着吟诗声的方向投去,大声喊道:“装模作样不肯见客,哪能吟出什么好诗。整天呜呜咽咽的,让人烦闷!” 吟诗声顿时停止,众人都十分埋怨王某,杨于畏更是愤怒,脸上都露出了不悦之色。第二天,众人这才一起离开。杨于畏独自住在空斋中,期待女子再次到来,然而却毫无踪影。过了两天,女子忽然出现,哭着说:“公子招来恶客,几乎把妾身吓死!” 杨于畏连忙谢罪,女子却转身就要离开,说:“妾身早就说过缘分已尽,从此别过。” 杨于畏伸手挽留,女子却已消失不见。此后一个多月,女子再也没有出现。杨于畏思念成疾,日渐消瘦,却毫无办法。一天晚上,杨于畏正独自饮酒,忽然女子掀帘而入。杨于畏欣喜若狂,说道:“姑娘原谅我了吗?” 女子泪流满面,默默不语。杨于畏急忙询问,女子欲言又止,说:“妾身负气离开,如今又急切地来求助,实在是羞愧难当。” 杨于畏再三追问,女子才说:“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个龌龊的衙役鬼魂,逼迫我做他的妾室。我念及自己出身清白,怎能屈身于这等下贱的鬼魂?然而妾身一介弱质,又怎能抗拒?公子若还念着与妾身的情分,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杨于畏听后大怒,恨不得立刻去找那衙役拼命,但又担心人鬼殊途,自己无能为力。女子说:“明晚公子早点休息,妾身会在梦中邀请公子。” 于是,两人又一起倾谈,一直坐到天亮。女子临走时叮嘱杨于畏白天不要睡觉,等待夜晚的约定。杨于畏答应了。午后,杨于畏喝了点酒,趁着微醺爬上床,蒙着被子躺下。忽然,他看到女子前来,递给自己一把佩刀,然后拉着他的手离开。来到一处庭院,两人刚关上门说话,就听到有人用石头砸门。女子惊慌地说:“仇人来了!” 杨于畏急忙开门冲出去,只见一个头戴红帽、身穿青衣的人,嘴角长满了刺猬般的毛发。杨于畏愤怒地呵斥他,衙役横眉怒目,言辞凶狠谩骂。杨于畏大怒,冲向衙役。衙役捡起石头朝他扔来,石头如急雨般密集,击中了杨于畏的手腕,他手中的刀掉落。正在危急之时,杨于畏远远看到一个人,腰佩弓箭,像是在野外打猎。仔细一看,竟是王生。杨于畏大声呼救,王生张弓搭箭,急速赶来,一箭射中衙役的大腿,再一箭,将衙役射死。杨于畏欣喜万分,连忙向王生道谢。王生询问缘故,杨于畏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王生暗自庆幸自己之前的过错可以弥补,于是与杨于畏一起走进女子的房间。女子战战兢兢,羞涩退缩,远远地站着,一言不发。桌上有一把小刀,仅有一尺来长,刀鞘上镶嵌着金玉,从匣中抽出,刀刃光芒耀眼,能照出人影。王生赞叹不已,爱不释手。与杨于畏简单交谈几句后,王生见女子羞愧害怕的样子十分可怜,便告辞离开。杨于畏也准备回家,翻墙时不小心摔倒,这才从梦中惊醒,此时只听到村中的鸡已经开始乱鸣。杨于畏感觉手腕疼痛难忍,天亮一看,只见皮肉红肿。中午时分,王生前来,一见面就说起昨晚梦到的奇事。杨于畏问道:“你梦到射箭了吗?” 王生惊讶杨于畏竟然提前知晓。杨于畏伸出手腕给他看,并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王生回忆起梦中女子的模样,遗憾没能亲眼见到。他为自己能帮到女子而感到庆幸,又请求杨于畏为他引见。夜里,女子前来道谢。杨于畏将功劳归于王生,并转达了王生的诚恳之意。女子说:“王生的帮助,妾身义不敢忘,然而他性情鲁莽,妾身实在害怕他。” 过了一会儿,女子又说:“他喜爱妾身的佩刀,这把刀是妾身父亲出使粤中时,花百金购买的。妾身十分喜爱,用金丝缠绕,镶嵌上明珠。父亲怜悯妾身早亡,便用这把刀为妾身殉葬。如今妾身愿意割爱相赠,让他见刀如见妾身。” 第二天,杨于畏将女子的意思转达给王生,王生十分高兴。到了夜里,女子果然带着刀前来,说:“叮嘱他一定要珍重,这可不是中原之物。” 从此,杨于畏与女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往来。几个月后,一天夜里,女子在灯下忽然笑着看向杨于畏,似乎有话要说,却又面红耳赤,欲言又止了三次。杨于畏抱住她询问,女子回答:“长久以来承蒙公子的关爱,妾身受了生人的气息,又日食烟火,这白骨竟渐渐有了生机。只是还需要生人的精血,才可以复活。” 杨于畏笑着说:“是姑娘自己不肯,难道是我故意吝惜吗?” 女子说:“与公子欢爱之后,公子必定会有十余日的大病,不过用药可以治愈。” 于是,两人欢好。事后,女子起身穿衣,又说:“还需要公子的一点鲜血,公子能忍痛为了爱妾吗?” 杨于畏拿起利刃,刺破手臂,挤出鲜血,女子躺在榻上,让鲜血滴入自己的肚脐中。然后起身说:“妾身以后不会再来了。公子记住百日之期,若看到妾身坟前有青鸟在枝头鸣叫,就赶紧挖开坟墓。” 杨于畏认真地记下。女子出门时又叮嘱道:“千万记住,不要忘记,早了晚了都不行!” 说完便离去了。十几天后,杨于畏果然生病,腹胀得几乎要死。医师开了药,服下后排出了像泥一样的恶物,过了十二天才痊愈。到了百日之期,杨于畏让家人带着铁锹在一旁等候。傍晚时分,果然看到有两只青鸟在枝头鸣叫。杨于畏高兴地说:“可以了!” 于是,众人砍开荆棘,挖开坟墓,只见棺木已经腐朽,而女子的容貌却如同生前一样。杨于畏伸手抚摸,女子的身体微微有些温热。众人用衣物包裹好女子,将她抬回家中,放在温暖的地方。女子气息微弱,如同细丝一般。杨于畏慢慢给她喂下热汤,到了半夜,女子苏醒过来。女子常常对杨于畏说:“二十多年的时光,就如同一场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