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睁开眼，天花板陌生又熟悉，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挤进来，落在他瘦削青涩的脸上。
房间一尘不染，墙上还贴着高中班级的合影。他脑袋一阵钝痛，伸手去摸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微信聊天框停在谢斐的头像上。
他眨了眨眼，努力适应光线，目光死死盯着聊天框里那句他发出的最后消息：
【我们性格不合，分手吧。】
他穿越回到了十八岁，而且穿越到刚刚跟谢斐提出分手之后。
猛地坐起身，他下意识疯狂地点按撤回键，可消息已经发出两分钟，撤不回来了。他手指按在眉心，喉头发紧，恨不得一拳砸碎屏幕。
那可是他未来的老婆，孩子他妈。
他立刻拨打谢斐的电话，屏幕跳出“对方已关机”的提示。他接连打了十几通，始终无人接听，一股心慌不安迅速涌上胸口，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钱涛做的事，和谢斐没有半点关系，他那时候脑子犯浑，一气之下跟谢斐提出了分手。
他咬了咬牙，指尖飞快敲下一段文字：
【阿斐，对不起，刚刚是我一时冲动。我们不分手，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消息刚发出去，屏幕却弹出提示：
【你不是对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申请。】
——他被拉黑了。
前世的谢斐，即使被他拒绝，也没拉黑他，甚至还发了很多长消息苦苦挽留。只可惜那时的他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痛里，根本无暇顾及她的情绪。
他呆坐在床上，头发凌乱地垂下来，手撑着额头，喉咙发涩，心口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这时，敲门声响起，门外是赵雅歆温柔的声音：“沉舟，出来吃饭了。”
他换下睡衣，草草洗漱，走下楼，刚拐过楼梯转角，便看见了坐在餐桌旁的那人——
是早早离世的父亲。
顾远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神情沉稳，眉眼温润，看上去一如往昔。
顾沉舟怔住了，眼眶瞬间泛红。
喉头像是哽住了一团棉，情绪翻涌得他几乎要窒息。
“爸……”他颤声唤了一句。
顾远抬头，嘴角带笑：“怎么，看到你爸保释回来，不高兴？”
前世，顾远因涉嫌强奸女演员田心被拘留，赵雅歆费尽心力才将他保释出来。
顾沉舟再也忍不住，压抑多年的思念在此刻彻底崩塌，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抱住顾远，声音颤抖：“爸，我爱你。”
他很爱顾远，只是从来不说。
这句迟到六年的话，他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知道。
顾远怔了下，手里的筷子一顿，片刻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笑着打趣：“行了，十八岁的人了，别学小姑娘撒娇。你是不是被这次拘留吓着了？”
他坐回椅子上，语气轻松地道：“爸是清白的，身正不怕影子歪，警察总会还我一个公道。”
可顾沉舟知道，不是这样的。
前世，顾远在前往法院的路上，被受害人家属当街捅死。那一刀捅得极深，血流成河，舆论铺天盖地，全是“罪有应得”。
他曾经的荣耀全被撕碎，留给世人的只有耻辱。
而顾沉舟，作为他的儿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诬陷、被辱骂，却无能为力。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他要让父亲活下去，让真相浮出水面，甚至阻止母亲陷入前世那场无边的抑郁。
他咬了咬牙，望向顾远，声音低沉：“爸，我记得你说过，小吃店老板可以作证你不在案发现场，对吗？”
顾远怔了怔，点头：“是啊。但警察去的时候店已经关了，没人知道老板去哪了。”
“我有同学常去那家店吃饭，说他回了老家，我找到了他老家的地址。”
顾沉舟知道，若是说自己穿越回来，没人会相信。所以他撒了个谎，但这个谎，能让真相提前六年浮出水面。
顾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头：“好。”
这个儿子，忽然间变得沉稳了很多。
吃饭时，顾沉舟若无其事地引导话题：“爸，你那个助理韩泽呢？以前不是一直跟着你？最近他去哪儿了？”
顾远皱了皱眉：“你问他干嘛？”
“我在想，您给他工作，又是老乡，是他的贵人。可您出事了，他却没露过面，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顾远神色一暗，叹了口气：“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正常。”
可顾沉舟知道，那不是逃避，而是畏罪。
他望着顾远，语气平静：“爸，韩泽叔叔跟您口音像，背影也像。如果戴上口罩墨镜，我在街上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赵雅歆的筷子一顿，肉片掉进碟子，溅起点点菜汁，她神情凝重：“阿远，会不会……是韩泽假扮你去见了田心？”
顾远脸色陡变，像被雷劈中，一瞬间回想起了案发那天韩泽曾借走他的一件高定西装，说要约会。他过去还把一些品牌商送的腕表转送给韩泽。
如果那天韩泽穿着他的衣服，戴着他的表，再加上口罩和墨镜……
别人会以为那人就是他。
他脸色铁青，沉沉地放下筷子：“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那阵子他确实常去田心公司的楼下，好像还送过项链。”
“他有作案动机。”顾沉舟语气平稳，却字字如锋。
顾远脊背一凉，像被一桶冷水泼透。他起身走到阳台，拨通了韩泽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顾远的脸彻底沉了下去。
“他关机了……以前他接我电话，三秒内就会接。”
顾沉舟目光坚定：“爸，我怀疑他就是凶手。”
顾远沉吸一口气，眸色冷冽：“我现在就联系警方。”
二十分钟后，父子俩到派出所报案，将韩泽的情况和小吃店老板的住址全部告知警方。警察立刻出警。
夜渐深，顾沉舟坐在警局外的长椅上，天边星光寥落，耳边是蝉鸣和风声。
他低头翻开谢斐的朋友圈，只看见一道横杠。
他叹了口气。
怪他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