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傍西山,暮色四合,夕阳将院子里的百花染成暖黄色,独留屋阁处一片昏暗,孤寂无声。
游园会遇袭的第一时间,睢阳长公主迅速调集御林军将庄子上下围得水泄不通,所有要出庄子的百姓都得经过御林军的仔细盘查,才能出去。
兰珍玉赶到时,太医刚给谢晗问完诊。
“启禀殿下,这小姐……”
太医话音未落,被突然闯进来的兰珍玉打断了,兰珍玉踉跄着跑到谢晗跟前,捧着她惨白的小脸垂泪连连。
“宁宁!宁宁!你睁眼看看娘亲,看看娘亲……”
“兰珍玉?”睢阳长公主诧异地看着跟前的人,挥手制止了想上前的女官,“这娃娃是你的女儿?”
明菱晚一步赶到,急得礼仪都没周全,囫囵行了个礼慌忙问道:“长公主殿下,我家宁宁这是怎么了?”
睢阳长公主并未在意那些虚礼,眼神示意太医继续说。
“这位小姐腿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这箭矢上淬了毒,微臣一时无法断定是何种毒药……”
睢阳长公主猛地拍桌,屋里的人顿时跪了一片,她凤眸微冷,柳眉紧蹙,让人不寒而栗。
“连毒药都判断不出来是何种,太医院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殿下息怒。”
长公主视线落到昏迷的谢晗身上,她看向哭成泪人的兰珍玉面露歉意:“兰珍玉,本宫欠你女儿的,一定会还。”
她吩咐在外待命的御林军,语气冷冽:“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刺客给我找出来。”
“是!”
“不用找了。”
少年嗓音清越,散漫而又轻佻。
还未见到人,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就被丢到了众人面前。
“姑母,人我给你带来了。”
少年一袭赤色金丝交领长衫,袖口用黑色皮质护腕绑好,脚蹬一双缎锦麒麟靴,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张白净的脸,五官疏朗,眉目飞扬。
他身后跟着另一个略矮的少年,月白衫白玉冠,是个唇红齿白的小郎君。
“阿娘,我和五哥哥把刺客抓来了。”
“见过五殿下,世子殿下。”
来人正是当今五皇子江昱,和睢阳长公主的儿子祁云琅。
见了儿子和侄儿,睢阳长公主神色缓和不少,她冷冷地瞥着那刺客,不等她示意,身侧的武婢便利落出手,从刺客身上搜出了毒药。
刺客瞪着双眼,下巴微僵,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武婢搜出毒药,阻拦不得。
睢阳长公主下意识扫了一眼江昱,后者双手一摊,作无辜状:“担心他服毒自尽或者咬舌自尽,抓到的时候就顺手卸了他的下巴。”
武婢将毒药交给太医,太医细细检查之后欣喜道:“殿下,微臣知道是何种毒药了,小姐的毒可解,只是多少得受些苦。”
睢阳长公主还是不满,“既然毒药能解,为何还会受苦?”
“殿下不知,此毒乃西域剧毒热毒散,虽有解毒之法,但解毒过程中,热毒攻心,但若无护住心脉的药材,则如万蚁噬心,灼热难耐。”
兰珍玉已顾不得上许多,受苦总比等死强,“太医,您只管解毒,只要我儿无碍,如何都行。”
太医不应,在等睢阳长公主做抉择。
长公主还未说话,一旁沉默良久的江昱忽然抬头道:“护住心脉的话,天山雪莲可行?”
祁云琅一愣,旋即惊讶道:“五哥哥,那是你……”
江昱抬手止住祁云琅的话头,看向太医:“您只管说,行不行?”
太医连连点头:“天山雪莲乃至寒之物,与热毒相斥,若以之相辅,小姐能少受点苦。”
“既如此,来人,去我的马上取天山雪莲来。”
“五哥哥,那分明是你……”
祁云琅还想再劝,床榻上的谢晗忽然吐出一口黑血,嘴唇发紫,脸色愈发苍白,这下他也哑了声音,毕竟谢晗是为救他母亲才遭此一难,可让他眼睁睁看着江昱将药拱手让人,他也不忍心。
下人很快取来了药材,众人被请出房间,等待太医解毒的结果。
祁云琅冷着脸站在一旁不理人,他实在是不赞同江昱这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行为。
睢阳长公主招手把江昱喊过去,柔声问他:“好孩子,此番委屈你了。”
江昱并不太在意:“姑母言重。药材本就是用来救人的,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侄儿便当积善行德了。”
睢阳长公主重重叹息,旋即吩咐身边的人:“那刺客,扔进下狱,直到审出背后之人为止。”
“是。”
那厢明菱陪着神情悲怆的兰珍玉候在一旁,兰明远三人找来的时候,见此场景皆是自责不已。
他们已听说了谢晗和睢阳长公主一同遇袭的事,没想到谢晗受伤中了毒危在旦夕,是他们这几个当哥哥的没照看好妹妹。
“娘,小姑姑……”
三个孩子耷拉着脑袋,自责又愧疚,无颜面对兰珍玉。
元露早就哭红了双眼,“小姐,此事怪我,没能护住小小姐。”本来小小姐都预料到了会出事,提醒她注意,可她还是没来得及在事故发生之时,舍身护下谢晗。
兰珍玉虽伤心谢晗遭此横祸,却也知道这不是他们三个孩子能左右的,也怪不得元露,只是眼下实在没精神去宽慰他们,又怕触景伤情,只好侧过身去不说话。
见兰珍玉不理他们,兰明谦顿时便急了:“娘亲、小姑姑,不是我们没看顾好宁宁妹妹,是方才姑姑带着娇娇妹妹和宁宁妹妹去祭祀花神,我们才分开的,若知道会出事,我们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宁宁妹妹半步的!”
“阿谦!”兰明远呵斥住他,“本就是我们的过错,怎可往姑姑身上扯!你还有没有规矩?”
兰明谦委屈地瘪嘴,不再言语。
兰珍玉却是一怔,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兰明谦:“你是说,你们此次来游玩,遇到了姑姑和娇娇妹妹?”
兰明谦心虚地觑了一眼自家大哥,讷讷应是:“在,在庄子门口遇上的,之后便一直同行,直到祭祀花神才分开。”
明菱在一旁劝道:“想必惜玉照看两个孩子也照看不过来,这种事情,也不是惜玉能阻止的。”
兰珍玉只觉得浑身冰凉,止不住发颤,她不敢细想,这其中究竟有没有兰惜玉的手笔。
她抬起头,恰好看到不远处的角落,兰惜玉抱着霍怜娇冲她挑衅一笑。
说过了,你既然决定回来,你的女儿我也不会放过。
回想起兰惜玉曾说过的话,兰珍玉只觉气血倒流,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就在兰珍玉情绪即将崩溃之际,太医从屋内走出,脸色不算好看。
兰珍玉心中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