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珍玉出牢房那天,睢阳长公主亲自来接。
“殿下?”
眼前的睢阳长公主一身素衣,青丝披肩,不见珠翠。
她一向是京城最张扬华贵的姑娘,何曾如此朴素过。
兰珍玉心里一紧,蹒跚着上前握住她的手,面露担忧:“殿下……”
睢阳长公主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我无事,你莫担心。”她看向兰珍玉满是血污双脚,叹息道:“是我连累了你。”
兰珍玉下狱后,淮南王特意嘱咐过狱卒好好“招待”她,不过一些皮肉之苦,兰珍玉不觉得有什么,只庆幸谢晗回来得晚,不然也得受罪。
“既然成了殿下的人,那与殿下生死相随也是应当的,怎会是连累?”兰珍玉摇摇头,不以为意。
睢阳长公主很是欣慰,她压低声音道:“谢晗那孩子,我已吩咐燕来和照影,先行带她去往蜀地,你不必担心。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府再说。”
上了马车,兰珍玉才发现,睢阳长公主身边的人,都是不曾见过的生面孔。
她心中疑惑,正要询问长公主,便见长公主冲她摇摇头,示意她有话回去再说。
一路无话,直到公主府,二人一同走进长公主的寝屋,兰珍玉坐到软榻上,任由白医女给自己处理脚上的伤口,见睢阳长公主屏退左右,才问出声。
“这些,是陛下的人?”
睢阳长公主给她倒了杯茶,满不在意地点点头:“是,我身边的人都被他换了,青鹞司尽数被毁,如今我在这京城,也没什么实权了。皇兄对我已仁至义尽,不然以他和淮南王联手安在我身上的罪名,我即便有十个玄甲符,也难以保全。”
“虎符?”
睢阳长公主笑笑:“我不曾与你提过,昔年我父皇薨逝之时,曾给我留下一块玄甲符保命,此玄甲符,可调度安插在睢阳的玄甲军。玄甲军兵力强盛,多年来皇兄一直想重掌玄甲军大权,这些年他一直以为玄甲符在我母后那儿,却不想给了我。那日我与他商谈,看得出来,他被气个半死。”
“到底是我父皇深谋远虑,他一早便看出我心气高、不服输,对皇位虎视眈眈,迟早有一天要被我皇兄清算。遂将此符交予我,并赐我封地睢阳,若有朝一日皇兄向我发难,我可凭此玄甲符保下一条命,但代价是,我会被赶去封地,此生再也不能回京。”
她顿了顿,方道:“不日我便要启程去封地,我想问问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去?”说到此处她自嘲一笑,“只是这次的封地不是睢阳,而是蜀地。益州阜盛,虽离京城甚远,但日子也不算难过。你若不愿,可继续在京城做你的女官,有太后在,皇兄不会为难你。”
兰珍玉静默半晌,白医女处理好她脚上的伤,默默退出去,留给她二人说话的空间。
“殿下,您认输了吗?”
长公主一怔,下意识摇头否认:“自然不曾认输。不过一时不敌,但局势未定,我不会轻言放弃。”
兰珍玉忽地笑了:“既然如此,我跟殿下去。”
“你可得想清楚了,你若是同我去了,再回京,就说不准是什么时候的事,也有可能,这辈子我们就在那蜀地了。京城还有你的家人,你当真,想好了吗?”
“可殿下从未认输不是吗?既如此,我们就一定会重新回到京城,我相信殿下。就算一辈子都待在蜀地,也未尝不可,殿下这种有抱负的人,在哪儿都会有一番作为。能追随殿下,是我之幸。如今的我,想的其实并不是安稳度日,我想知道我能做什么,我想做什么,从前我不知道,但回京这半年,在殿下身边,我知道了。”
金桂馨香,低垂入窗。
兰珍玉折下一枝赠予长公主:“殿下搏那个位置,不止是为自己,也是为天下女子。我愿做陛下的左膀右臂,助殿下,得偿所愿。”
曾经是睢阳长公主问她,是否愿意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如今星移斗转,局势百变,兰珍玉主动走到了她身边,自愿成为她的臂膀。
睢阳长公主心念微动,接过那枝金桂,笑得意气:“好!你我一并,从头开始。”
几日后,昭仁帝下旨,睢阳长公主自愿前往蜀地,福披众生,改封号为蜀国长公主,不日启程前往蜀地。
此诏一出,京城上下议论纷纷。
朝中大臣都清楚其中缘故,以往与长公主交好的大臣纷纷撇清关系,生怕殃及自己;也有鼎力支持长公主的,或多或少受到牵连,再加上淮南王有意打压,大多被贬出京城,到了岭南一带做官,临行前上公主府辞行,走得毅然。
“是本宫连累了他们。”
惊鸿给长公主奉茶,如今公主府遣散奴仆,冷清不已,长公主身边只剩下一个惊鸿服侍。
“殿下说的哪里话,大人们只恨自己不曾为殿下争取,怎会怪罪殿下?”
“你一向懂得宽慰我。好了,快些收拾吧,这座公主府住了那么些年,我也住腻了。”
除了蜀国长公主即将出京远赴蜀地一事,这些时日,京城还发生了件大事。
安国公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提剑要当众砍死国公夫人,国公夫人狼狈逃回娘家,却也不受宣德侯府待见。
据国公府和侯府的下人透露,这如今的国公夫人兰惜玉,是当年算计了亲妹妹,才图谋来的婚事。
不过抢来的婚事终究是不光彩,国公夫人见亲妹妹死了丈夫归京,又怕抢来的婚事被妹妹抢回去,故而几次陷害,想置亲生妹妹于死地。
众人唏嘘,纷纷记起,前不久兰珍玉被人陷害弑夫通奸,兴许也是这国公夫人做的。
此时的宣德侯府,已乱成了一锅粥。
自兰珍玉收集的证据交到霍霖手上,证实了老国公遇袭去世以及老夫人中毒,皆是兰惜玉的手笔,霍霖当即提剑欲刺死兰惜玉。
兰惜玉只道霍霖疯了,带着霍怜娇跑回了宣德侯府,却不想迎接她的,是母亲的质问与兄长的怒火。
“惜玉,你为何要陷害你妹妹?”老太君十分痛心,她不曾想到,她膝下的两个女儿,竟是如此针锋相对的关系。
兰惜玉面如死灰,目光触及老太君手上的信件,她瘫软在地。
“检测到宿主气运值下降,当前气运值为七十五。”
“检测到宿主气运值下降,当前气运值为七十。”
耳边响起系统无情的机械声。
完了,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