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黄太太的话,就确定朴赞当年肯定也解决不了这事,所以才留了尾巴到现在。
也就是当时,朴赞确实看到了我。
黄生说是让荆楚豪牵线,保不准就是听到朴赞在这里,才跑过来的。
“长话短说,香炉里面是什么?”朴赞的事情,等以后再问。
黄太太却看着我:“是你,又好像不是你。”
“啊?”华鸣低呼了一声。
那摁着的盖子差点被冲开,幸好柳长眠忙双手一拢,一道冰柱将整个泥盆冻住。
黄太太也忙张嘴,哈了一口气,将泥盆围住。
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十年前,朴赞让我老公将我真身打碎,同你那个巫偶,放在这香炉里镇着时,就说过,能开香炉的,也只有你。”
“你是说香炉里镇的,是我的巫偶?”我心头发震,瞬间明白,可能是紫玄。
黄太太点了点头:“好像黄家在供奉你,又好像是你在驱使他们,我也不知道!可以慢慢说吗?”
这会众人都惊呆了,加上众人联手,好像暂时镇住了。
黄太太关键的点也算说完了,有点时间,叙叙前话,也行!
她原先是个死物,灵智开得晚。
只记得一直陪伴她的,就是那尊错金铜博山炉,她们一直在一起,被供在哪座庙里。
金蟾招财,众人上香后,总会多摩挲她一会,求财。
沾了万千人气后,她这才慢慢有了意识。
可她依旧是个死物,一直到后来,庙中动乱,她被人抱着,有谁的血溅到她身上,又被谁低喃着摩挲着,将她身上的血擦掉。
就在那一下,她汲了人血,也汲取到了求财之外的人类情感。
恐惧、无奈、兴奋……
似乎才开了灵智。
后来那人将她和这尊博山炉装进箱中,一路漂洋过海,供在了一座祠堂里。
但她隐隐感觉到很厉害的东西,一路都跟着,这让她很害怕。
她说的时候,瞥了一眼柳长眠:“比看到他还害怕,就那种骨子里的恐惧,比那天血溅在我身上,那人抱着我时,更大的恐惧。”
“可我是个死物,没有天敌,也没有骨血,依旧感觉到恐惧。”
等到了后,依旧有人供她们香火,依旧有人摩挲她,却还是求财。
可她总感觉那房子很恐怖,好像有什么要将她吃掉一样。
但又好像有什么让她吃得很饱,她慢慢化出了人形,开始趁没人的时候,在祠堂溜达。
也开始知道,这是“黄家祖祠”,却依旧不知道那个让她恐惧的东西是什么。
直到有一天,夜雨,她出去溜达,回来时碰到了被罚跪在祠堂的黄生。
那会黄生才二十出头,不像现在这般富态,却也虎头虎脑,一脸犟气。
说是罚跪,却是在祠堂溜达。
黄太太回去的时候,他正抱着她的真身,伸手抠她嘴里衔着的金元宝。
黄太太说到这里,脸上依旧含笑:“当时我哪能忍,立马跳出来,跟他说‘不能抠,金蟾招财进宝,你这抠了,小心破财’。”
“可他抱着金蟾,一脸好笑的看着我:‘你知咩啊?’”
黄太太眼带着温情,看了一眼黄生睡觉的东偏房:“当时我就说,我是金蟾啊,你快放下。”
“他不信,反倒捧着我真身认真的看了看,还嘟着嘴学着去含我嘴里的金元宝,几乎和我嘴对嘴。”
“我当时又气又恼,就想抢回来。”
“他见我真恼了,也就还给了我,坐在蒲团上,看着我小心的擦拭着自己的真身,问我‘你也是求财的吗?光求唔用啦,得靠自己啦。’”
黄太太学黄生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加上她脸上那种富态知足且甜蜜的笑,让我们都忘记桌上还镇着个大麻烦。
“当时我气恼,没理他。他却朝我道‘如果你当真是那只金蟾,你想求咩呀?’”
“我当时一下就愣了。”黄太太眼睛泛着红,抬眼看着我道:“我虽说开灵智晚,可我也听摸我的人说过,我是汉朝的金蟾,上千年了。”
“我被这么多人摸过,可没有人问我,想求什么,问我想要什么。”
“我……”黄太太声音发哽,抽泣道:“我当时心灵神至,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就问他‘那我给你个机会,我是金蟾,你求什么,我就许你什么。’”
“他当时……当时……”黄太太说起来,又噗嗤一声笑了。
摁着泥盆盖的华鸣,一脸无奈,低声嘟囔道:“果然是夫妻,一样的又哭又笑,又爱絮叨。”
黄太太却好像没听到,笑得甜蜜:“他当时打量了我好一会,慢慢的就红了脸,看着我,又看着那个他张嘴含过的金元宝。”
“认真的朝我道‘如果你是金蟾,我就求你自己享受富贵,也不用蹲在这桌案上,被人摸着求财,想去哪就去哪,潇洒快活’。”
黄太太学得像,可说完后,整只蟾都怅然若失:“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记得他当时说话的神情语气。”
“幽幽千年,摸过我的人何止万数,却从没有人想过,我蹲在这里有什么不对,问过我想求什么。”
“可他说过之后,我就回不去了。”黄太太脸上闪过羞涩,沉声道:“我这才知道,原先那一下子的心灵神至,就是我懵懂的化了劫,而他也一时义气帮我渡了劫。”
“可我没有身份,也不通当地言语,无处可去,只得又找上他。”
“他以为我是偷渡后,暗中潜入他家祠堂的,却还是兑现那晚的戏言,带我回了香港,替我办了证件,还给我取名黄婵。”
“不是金蟾的蟾,是婵娟的婵。”
“在我离开祠堂的时候,我脚好像很重,听到那个一直让我恐惧的东西在告诉我,你会带我找到她的,找到她,找到她……”
“那时我一直不知道找到谁,因为阿名真的带我四处潇洒,就算他家里不同意他娶我,可他还是带着我私奔,和我结了婚,领了证。”
“可惜好景不长,我感觉到那个东西在纠缠我,她让我去找谁,可我也不知道怎么找。”
“然后祖宅那边开始死人,阿名他们要回去,我不准,可也知道逃不过。就算我说是金蟾,阿名以为我是开玩笑。”
“直到碰到了朴赞大师,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真身,问我愿不愿意以自己的真身,镇住那个东西,等一个人出现,解决这个事情,要不然阿名全家都会死绝,因为他们违背了什么血誓。”
“就在我看到朴赞大师,从祠堂地底的暗室里,取出一个许久没有供奉的巫偶,他让我记住那个巫偶。”
“说我清醒后,第一眼就会看到她,让我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就可以了。”
“然后我的真身就被砸碎,再拼凑着,将那个巫偶封在里面,一起放在这香炉里,我就变得混混沌沌的。”
黄太太说完,指着泥盆,朝我道:“现在,那个巫偶就在里面,还有我的真身。”
我听完,只感觉头大。
华鸣也来气:“那你现在是真的带这巫偶,找了过来啊!”
“就不怕这东西要害死江柳吗?”
黄太太富态的脸上,带着无奈:“我不行了,我不想阿名死,我……”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
这对夫妻,怎么这么爱哭呢。
一边孤阳和了无,也都面面相觑。
柳长眠却看着黄太太道:“关于这个巫偶,你还能想起什么?”
黄太太看着我,想了许久,明显想不起什么。
金蟾这东西,本身就不太聪明。
黄太太虽从被黄家带着出逃后,一直感觉得到巫偶的存在,却只见过一眼。
当时又悲切自己真身要被毁,又担心黄生脑癌要没命,哪还记得这么多。
就在我想着先给她捏个金蟾像,让她能呆里面,吸收点阴气,缓缓劲,能多镇一会是一会,也给我拖延点时间时。
黄太太猛的道:“一颗莲子!”
她认真的道:“一颗和我手上这鸽子蛋般大的紫玉莲子,品质很好,通体水沁,在地下室里老远就看到了紫光……”
她一抬手,手指上的鸽子蛋映着日光,差点闪瞎我的眼。
华鸣再次吐槽:“黄生确实没有食言,当真让你享着荣华富贵。”
连形容,都是这么--富贵!
我却盯着那泥盆,紫玉莲子,极有可能就是紫玄这朵轮回紫莲结的。
可按理她是很神圣的东西吧,怎么就……会让黄太太这么恐惧,还害人性命呢。
正想着,墨苍冥低哑的声音传来:“打开香炉!”
他这次算是尊守诺言,只身站在庙外的大树上。
沉眼看着我道:“巫罗果然没骗我,紫玄当年也给自己留了后路。”
“江柳,放本君入庙,打开香炉,本君取走紫莲,保证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