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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灰沉。

乌云低低压在山巅,像是半空中悬着一把刀,冷得让人喘不过气。

神秘黑衣人首领站在高处的山岩之上,俯视脚下混战遍地。

他负手而立,长袍猎猎,墨色身影在风中巍然如一尊冥府之神。

利刃斩过喉舌的“嗤嗤”声和落叶同化成一曲肃杀挽歌。

他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像是对这人间争斗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失去了兴趣。

“开始撤。”他忽然低声下令。

随着他话落,黑衣人如潮水退去,残阵未收的空气里残留刀锋划破肌肤的血腥味。

宋隋珠被掠上马,意识似是逐渐陷入昏沉。

在陷入昏沉前一刻,她看到陆砚修握弓疾驰的剪影,还未伸手,他却被一股力量狠狠拉住。

“陆大人,不能再追了——”是大皇子的亲信拦住他。

陆砚修怒目而视,长发狼藉地垂在额侧,脖颈青筋暴起:“放开。”

大皇子终于从指挥混乱的战局中走出,目光扫过染血残兵。

他稳稳立着,身后的王旗在风中飘扬,像是龙纹张牙舞爪。

“陆大人,你该明白如今的局势。”大皇子开口,声音如冰狠利,“你我此行,是为乌什和亲。县主安危,是头等大事。”

“可宋姑娘被抓了!”陆砚修怒声,声如剑鸣。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为什么他们要抓宋女官?”大皇子挑眉,目光凝视远方。

陆砚修眉目中满是煞气,“不管为什么,我要去救她回来!”

“陆大人,你现在受了伤,去了也不一定能救回宋女官。再者,我们的任务主要是护送县主前往乌什,谛交两国盟约,其他的都不重要!”大皇子眉眼清冷,语气无情,“宋女官那边等会儿我们去了附近的县城,再请兵支援。”

话落,他转身迈步,身披鎏金披风,毫无犹豫地踏过满地血迹,带一众人迅速离开战场,仿佛从不曾存在过那场混乱。

阿桃从人群里挣扎扑出,裙摆早已撕裂成布条,脸上满是泥与灰的交叠。

她扑在陆砚修马前,膝盖重重撞在石上,她顾不得哀号,只仰头哀求。

“陆大人,救救我家姑娘……你若不救她,她……她肯定活不成了!”

风卷长发萦绕,陆砚修眉心压着愤恨的火焰,胸口起伏得几近失控。

“隋珠。”他咬紧牙根,低低带着狠戾,“你千万不要有事。”

那一刻,他已不顾旁顾,猛地翻身上马,利落如鹰展翅破空,朝黑衣人退去的方向追踪而去!

另一边,山林更深处,夜色迅速落笼。松林幽幽,寒意透骨。

宋隋珠被粗暴地甩进一处小木屋内。

屋不甚稳固,瓦片漏风的缝隙仿佛张开的口,野风如鬼语般钻入耳中。

她头晕目眩,手腕被绳索勒得发青,唇角有血,却倔强地抬眼盯着那个为首的黑衣人,一言不发。

那人负剑而立,戾气逼人。

他眼神暗沉,像看一个失物多年的旧物,打量她,仿佛在确认什么。

许久,他开口,嗓音也藏着一点低哑:“……放了她。”

宋隋珠顿时错愕,整个人猛地怔住。

“从这里往西走,到了盐城,那边会有人接应你,自此……你不得再回和亲队伍,也不要再回京都。”他看着宋隋珠冷声道。

她呆在原地,没有动。

半晌,低低道:“为什么?”

见无人回应,她盯紧那人,“你们这一番拼死救我出来……就为了让我走?”

没人回她的话,那黑衣人只缓慢回身,似是要离开。

“不——我不走!”她拖着身体猛地往门边扑,带着喘息,“你们说清楚,你们为什么救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没人答。

屋外风声骤急,黑暗仿佛有意压过了白昼,但宋隋珠的怒火没有熄,她忽然疯了一般,张望四周抓住一把碎瓷,抵在自己颈侧。

她声音颤抖但坚定:“若你们不说……我就死在你们面前。你们费这么多人命换我的命,我这条命算是还了你们!”

黑衣众人一惊,那些退在屋外的护法脚步急停,彻底肃静。

而那为首的黑衣人,却只微微偏首,低头看着她猩红双眼。

片刻后,他终于缓步走近,目光沉静,看着她颈口泛起的那一缕血痕。

“你若死了。”他平静却带着禁忌气息,“那些人……可就真白死了。”

她咬牙,眼中盛满质问与不解。

“为什么?”她几乎喊出来,“为什么你们要从和亲队伍中带走我!你们到底是谁?”

他无动于衷,只是轻缓伸手,将她手中那瓷片取下。

“这些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好好活着。”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落雪,不惊不扰,却震在宋隋珠心头。

她猛地抬头,看向他。

好好活着?

竟然还有人在意她的性命,他们究竟是谁?

“若你们不说出缘由,我还是会回去。”宋隋珠倔强地道。

她怎么能走,陆砚修是为她才加入这支队伍,阿桃也为她而来,她怎么能抛下他们自己去逍遥!

“你疯了,好不容易可以摆脱你现在的局面!”那人震怒。

“哥哥,让我来说吧!”忽而一个清雅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那女子褪下黑巾面罩,露出一张姣好清丽的容颜。

宋隋珠瞬间瞳孔震荡!

——是秦宁。

怎么会是她?

临平书院不过一面之缘,但当时此女的发言让她心有神往,觉得是同道中人,不想她竟来救自己,可这是为什么?

而秦宁,只看着她,那眼神像是翻过万丈深渊后的注视。

她缓缓地,低低地,说了一句。

“我们……曾见过。”秦宁的目光落在宋隋珠脸上,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姑娘可还记得?”

宋隋珠点头,“还未恭喜沈姑娘已经入了太医署。”

秦宁摇摇头,“在这之前,姑娘怕是忘了,流火案后,姑娘于废墟中救出一老者,当时你我有过一面。”

“你?”宋隋珠仔细回想,印象中却有一青衫女子,“你是那位医女?”

秦宁点头,“姑娘大义,后布施筹集赈灾物资让京都百姓称赞,我心中一直钦佩与你,此番远赴乌什,怕是会有危险,“她顿了顿,“所以,我请族人出马救你一次。”

一旁的黑衣男子也点头,声音低沉得像裹挟着风沙,“你如今知道缘由了,你走吧,莫要在深陷这泥潭了。”

宋隋珠心头猛地一跳,泥潭?他们是知道什么吗?

更何况仅仅因为“欣赏”,就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甚至搭上这么多条人命?

她才不信!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呵,”宋隋珠冷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就凭这个?二位,莫不是在消遣我?”

她死死地盯着那黑衣男子,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可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不寒而栗。

再看秦宁,也是一脸平静无波地望着她。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而响起,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宁儿,还是说实话吧!”这声音从木屋深处传来,嘶哑而低沉,仿佛带着岁月的沧桑。

宋隋珠心中警铃大作,这木屋里,竟然还有其他人!

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秦宁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半晌,低低道:“是献王……让我们救你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