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李阅穿着范海辛的皮，走进小村落中最靠近繁荒城的那座，对着村民打招呼。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现在差不多是早上。
只是在沙暴覆盖的南境，很难通过天色区分。
“早上好。”村民们抬头，微笑回应。
他们皮肤黝黑，身形虽然削瘦，但看起来精神都不错。
这本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类交流的画面，但总有蝗虫和沙子落在村民们的肩背或者头顶，磨着牙，蹭着，显得很不正常。
看得李阅很难受。
当然也有蝗虫落在李阅身上，但李阅的皮很硬，蝗虫们在咬合时遇见很大的困难。
至于那些落在村民们身上的蝗虫则没有真的动口，每次靠近皮肤时都会忽然卡顿，像是受到某种限制。
李阅觉得这些村民也许与繁荒城有关。
不然蝗虫也应该像对待自己一样，努力在他们身上留下咬合的印记，或者直接咬破头骨。
十几里外，正有一个巨大的鸟笼，鸟笼里充斥着几股肆虐的沙暴，于是时不时会有沙子和蝗虫被吹过来。
村民们对此似乎见怪不怪，这反倒更让李阅疑惑于他们经历过什么。
“你们信什么的？”李阅从新圣城到繁荒城，一路上可没见过这等村民。
在一个极为不正常的地方，村民们的“正常”显得更不正常。
“我们是无信者。”一位田地里的村民把飞来的蝗虫装进一口破烂的铁桶，努力用身体盖住，少进一些沙子，就像是采摘树上的果子一样。
“你呢？”另一位村民问，小心翼翼地护着土下面的种子，不让飞来的蝗虫靠近。
“我……我是个猎魔人，范海辛。”李阅差点忘记自己穿的是哪张人皮。
“勇者？”村民惊讶，嘴巴张得大了些，猛灌了一口沙子。
“外面风大，进来说。”破旧的土屋里面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你们就这样对待客人的吗？我可不是这么教的。”
李阅透视进去，看到一个发型凌乱的女人，正在地上的沙子里写字。
在她身边，坐着一排半大的小孩子。
李阅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见过小孩了。
就连新圣城里面都没几个。
当然，影儿不算。
拿着铁锅的村民赶忙把李阅迎进房间，李阅看着四面漏风的破屋，无法理解他们是在做什么。
“今天风大，平时会好一些。”头发凌乱的女人笑笑，“我是肖，很高兴见到你，范海辛。”
“我们该说什么？”肖询问身旁的小孩子们。
“你好！范海辛！”孩子们很有礼貌地在和李阅打招呼。
李阅也是在这时，才注意到地面的各种字迹——有帝国语，也有沙国的语言。
肖正在教这些的小孩子们认字？
李阅更不懂了。
“我还在上课，你带他进去坐一坐吧！”肖指了指里屋。
“跟我走。”那个拿着装满蝗虫的大铁桶村民把李阅请进内屋。
李阅看到一个头发更加凌乱的人，男人。
“今天有客人？正好！”男人刚从床上起来，把手上的东西塞到床头的铁盒里，然后起身。
他帮村民把铁桶拎到漏风的侧室，架到一个炭火上面，直接开始烤起来——烤蝗虫。
外面的风正好追走内里的烟，也让火烧得更旺。
铁桶里面的蝗虫扑打翅膀，啪啪作响，然后很快无声无息。
“你好，我叫瑞文鲁森。”男人见蝗虫没了声音，伸出手。
“范海辛。”李阅到现在也没看明白这里的人在搞什么，满脑袋疑惑，下意识握手。
“请坐，一起吃，很快就就熟了。”瑞文鲁森带着李阅入座，村民翻转铁桶，开始有香气渗出来，带着点沙子味。
在烧蝗虫吃？
李阅也不确定这个行为是否正常，但能确定的是在这种环境下，蝗虫也许是最简单美味的食物。
坐在床上有些拘束，李阅用透视眼扫过居室，目光集中在瑞文鲁森床头的铁盒。
铁盒里面装满书籍，都十分古旧且破旧，比藏书库里面的藏书还要残破。
《凯历前战史》、《论骑士精神与正义的必然联系》、《沙与土地的关系》、《魔导革命：生产力的提高》……
李阅更疑惑了。
在信仰混乱的时代，居然还有人在读书？
这些书都翻到起皱、破皮，显然跟随这位瑞文鲁森走过了很远的路。
再将透视的范围放大，李阅终于看到了一点认知中正常的东西——破屋的地底开凿出一件储藏室，储藏室里面有一些枪支弹药，还有刀剑之类的武具。
但似乎因为太久失修，这些东西都被风沙侵蚀，半掩埋在沙子里。
“这是你们的家？”李阅来到这里的本意是打探一下繁荒城的情况，但是现在对这些村民更加好奇了些。
仅靠这些储藏室里的破铜烂铁，这些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有心情看书，教小孩识字？
李阅看到的这些，都远远超出认知。
“有人，就是家。”在李阅观察室内的同时，瑞文鲁森也在观察李阅。
“你是猎魔人？旅行到这里的勇者？”通过观察，瑞文鲁森并不觉得李阅是商人。
而且眼下的繁荒城也并不是商人爱去的地方。
“算是吧，来看看繁荒城……”李阅有些难以打开话题。
通常，他都是那个聆听人类心声，找到对方欲望的人。
但是今天，恶魔图鉴给过来的声音非常模糊，甚至比红袍祭司还要模糊。
从前无往不利的原动力今天仿佛都失灵了——活下去、晋级变强、赚钱……这些都不是瑞文鲁森想要的。
“你们是这里的村民？”李阅勉强询问。
“我不是，她也不是。”瑞文鲁森抬手，指了指外屋正在教小孩识字的肖。
“他们才是村民，从前是沙奴。”瑞文鲁森笑笑，“现在他们醒来了，知道自己不是奴隶，知道可以换一种活法。”
话题走向一个奇怪的方向。
“换一种活法？”李阅实在没了兜圈子的耐心，脸拉得很长，影子也从身体里面冒出来。
“为了什么而活？”李阅不信他们是无信者，决定先找出对方的原动力。
李阅现出恶魔的躯体。
然而这并没有影响瑞文鲁森的态度。
显然，居住在繁荒城附近的人类早就看遍各种恶魔，对此见怪不怪。
难怪对村外那个巨大的鸟笼和里面的沙暴毫无反应，反而借机拿蝗虫加餐。
“为什么而活？我暂时还没找出一个完整的答案，也许你可以给我一些灵感和启发？”
瑞文鲁森看到身体逐渐变得夸张的李阅毫无惧怕，依旧端坐在床上。
倒是李阅愣住，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反应。
“或者……我们可以边吃边说？”房间里香气四溢，瑞文鲁森招手，招呼李阅进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