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重重点头，一面听着祁洛的讲述，一面梳理着脑海中混乱的记忆。
这些都跟祁洛有关，是他在众神之战时代的重要经历。
但在与祁洛重逢之前，他已经忘记大半。
初识祁洛，是在暴力之神的神咒结界里。
赵信的伙伴全部阵亡，是祁洛在关键时刻把他救下，并把他拉进自己的队伍里。
在没有明确时间概念的众神之战时代，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相处了多久。
只记得一起奋战过数十个神咒结界，灭掉了数不清的咒灵，共同完善咒灵图鉴。
最后的分别，发生在他们找到堕落神的终焉之地——堕落神殿结界。
作为堕落神的渎神者，祁洛选择正面挑战自己亵渎的神明。
那次分别之后，赵信他们都没有等到祁洛归来。
再之后小队成员也天各一方，各自征战在一个个神咒结界里。
祁洛没有跟赵信缅怀过去，他抓紧一切时间给赵信讲述了直面神明的情况。
“在神明面前，不要让神咒之力有丝毫外泄。”
“在祂们眼中，所谓的神咒之力就是规则之力，并且是低了一个等级的规则之力。”
“而祂们作为规则的掌控者，对神咒者的力量有着降维打击般的压制力。”
“只要你对规则的理解不如祂，所掌握的神咒之力就无法伤害到祂分毫。”
“祂们还可以控制你所掌握的神咒之力中的规则，让这部分力量为祂们所用。”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遇到堕落神的瞬间就被祂抓住源头，控制了我的神咒之力。”
“然后，我就遭受了神咒反噬。”
“赵信，神明虽然有阵营之分，但祂们作为某一规则的至高掌控者，对其他规则的理解也是我们无法企及的。”
听着祁洛的讲述，赵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刚刚他还设想了祁洛失败的原因，却怎么都没想到祁洛是被“秒杀”。
赵信能理解祁洛所说的情况。
如果把规则比喻为一套难度极高的数学题集，那么神明就是那套题集的化身。
神明的所有力量都源于规则，包括诅咒也是规则的显现，可以理解为是一道“小题”。
起初神咒者们就是靠着解开了“小题”，将神咒中的规则之力掌控，成为渎神者。
可神咒者们终究是在解“小题”，跟神明能解“大题”的差距是天壤之别。
所以神明才能对神咒者形成降维打击，毕竟双方掌握力量的数量级是不对等的。
赵信能蛊惑住海星霸者咒灵，就是因为他能凭借自己对时空规则的理解，去强行解开堕落规则的“小题”。
只要他的“解题”思路高于海星霸者咒灵，就能让对方相信他造出的幻象是堕落神。
在众神之战时代，虽然神咒者们知道跟神明差距巨大，却还是前赴后继，相信量变能引发质变。
可祁洛已经算得上是赵信那个时代最顶尖的神咒者之一，竟然在神明面前也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难道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赵信神情落寞，很罕见地在想到对抗神明时心生无力感。
“有！”王座上，祁洛忽然起身。
“神明不是无敌的，祂们为了更好掌控规则之力，本体的进化是极为缓慢的。”
“面对神明时，只要收敛自身神咒之力不被祂们捕捉到，就可以暂时立于不败之地。”
“神咒者可以尝试用神咒之力灌注自身，强化自己的身体直接攻击神明本体。”
祁洛似乎很兴奋，但他木讷的脸庞和空洞的眼睛已经无法准确表达情绪。
“赵信，用双手撕碎神明的本体，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看着“兴奋”的祁洛，赵信失落的眼神中重新浮现希望之火。
但他还是提出疑虑：“用神咒之力强化自身，身体是可以短暂强大，可伤害也很大啊？”
“对，神咒之力强化身体肯定伤害极大，并且伤害基本无法逆转。”
祁洛没有隐瞒，他和赵信之间向来无话不说。
“赵信，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应对手段，至于到底行不行，只能靠你们去尝试了。”
听到这句话，赵信顿感不妙，瞬间没了讨论这个方法可行性的想法。
“祁哥……”
祁洛又摆了摆手，开始了自说自话。
“我失败后被堕落神奴役，成了这个神咒结界的王者咒灵。”
“堕落神知道我不会完全被奴役，可祂却还是这么做了，不知道是为了羞辱还是折磨，也许二者都有。”
“我挣脱不开控制，也不想清醒地看自己变成神明的刽子手。”
“便把最后一丝理智藏在咒火里，希望能在遇到熟悉气息时被唤醒。”
“还好，你来得不算晚，最后一丝理智还没有被咒火磨灭。”
“从你消灭第一个霸者咒灵开始，我就被你的手段惊醒，然后就一直在等你过来。”
“只是没想到你的实力会衰弱这么多，竟然让我等了两天。”
“这两天，比过去的两百多年还漫长啊。”
祁洛的声音开始变得缥缈，他慢慢走下王座，跟赵信擦肩而过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这一拍依旧没有任何触感，反而让祁洛的整条手臂都消失。
他毫不在意，继续往大殿之外走去，似乎想在临死前走出这座牢笼。
“在我遇到堕落神的那天，其实就已经死了。”
“赵信，你没有害我，反而是你的时空规则帮我把理智保存到了今天。”
“谢谢你来看我，我的死终于变得有意义。”
“记住我们的规矩，把经验传递下去，如果我们都败了，至少后人还能继续探索。”
“如果可以，别把我忘了，这样我就不算彻底死去。”
“哦，看来我真是老糊涂了，忘了你这个家伙是最善忘的。”
祁洛似乎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可他的声音却愈发缥缈，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连同他的身体，也在暮光中慢慢消散。
他终究没能走出大殿。
赵信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他“苏醒”后遇到的第一个旧日伙伴，却没想到重逢即是永别。
“好可惜啊，没能兑现承诺，给你做一顿好吃的……”
空气中传来祁洛最后的声音，干涩的声音里充满遗憾。
赵信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哪怕在残存的记忆里，他也记不清到底送走了多少位战友。
可不管经历过多少次这种事，他依旧做不到麻木应对。
“啪……”
赵信被一个声响唤醒，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自己身前的一个碎片。
这是一块神咒碎片，是祁洛刚才拍赵信肩膀时，那条消散的手臂凝聚而成。
看着神咒碎片，赵信忽然色变。
“不对，这不是祁哥的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