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阿姊呢?”
杨宁晓不假思索地回答:“她前几日侍花弄草出过汗后又受了凉,如今受了风寒,正在家养着。”
完槿生点头,稍稍放下心来,又咬了一口馒头:“有需要帮助的,你就说。”
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夹着菜,自顾自地吃饭。
可杨宁晓得手却捏紧了手中的碗筷。
“没有。”她一口否决,又温柔一笑,“我能做好我想做的所有事,更何况,我也听说你有在为寺里捐钱,他们也没有缺衣少食。”
“我指的不是这个。”完槿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昨日我看到你从慎王府的马车上下来了。”
杨宁晓的眸光瞬间变色。
她身边的丫鬟也跟着身子一僵,眼神警惕起来:“县主这是何意?我们姑娘已经许了人家,县主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难不成今日来这就是为了往我们姑娘身上泼脏水的?”
她也不怕得罪完槿生,声音越提越高,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有人听见,便开始为杨宁晓打抱不平:“这是干什么?”
有人迅速附和:“就是?不准欺负杨大姑娘!”
见完槿生没有反驳的意思,祝玉岫本想开口解释,杨宁晓却先站起身:“阿婆阿翁,都是误会,是我这丫鬟不懂事。”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桃眼弯弯,让人如沐春风,“快吃饭吧。”
阿翁阿婆见杨宁晓开口维护完槿生,便也不再多嘴,继续埋头干饭。
安抚好众人的杨宁晓看了依旧一脸不服气的栾樱一眼,少见地垮了脸:“栾樱,坐下。”
栾樱不服气地坐下,却也没了心情吃饭。
杨宁晓开口:“抱歉,你可能认错了,我前两日一直在家照顾宁晚,没有去过慎王府。”
完槿生并没有否认,而是点头:“那可能就是我看错了,不过若是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去窦府东门找我,我的院子靠着东门。”
杨宁晚心中一滞。
她说她的院子靠近东门,那她出入走得最多的肯定也是东门,那日自己从夹巷的西门回家,莫非真的被她瞧去了?
正想着,完槿生便起身打算离开。
“等等。”
身后传来杨宁晓的声音,完槿生顿下脚步。
完槿生发问:“你想好了?”
“想好了。”杨宁晓攥紧衣角,“县主,我们做个交换吧。”
…
与杨宁晓分别后,她让祝玉岫先行回家,自己只身到不倒酒坊去。
周年野正在自己下棋,看到她进来,嘴角挂起笑意:“潘家和褚家怎么样了?”
“褚晟为了拿回褚芷妍的卷子,拿着我给他的抄本去威胁了潘录,
“嗯。”完槿生点头,眼前又浮现出易和那张贯是自恋的面孔,她眨眨眼,将脑海中的想法扫空,开口,“取得他的信任,比我想象的要顺利许多。”
“恐怕,只有你是如此。”周年野将白字棋罐递出去。
完槿生眼眸微抬,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罐子,掀过他的话题:“眼下有奇威在北燎帮我们,我们可以利用他杀掉易年,也没有必要再行婚礼了。”
她指尖落子。
周年野睨她一眼,指尖的黑子落在她棋子上方,吃掉她三颗棋子:“奇威没有那个胆子。”
“况且,我对他,还有别的打算。”
完槿生手中的白色棋子在幽幽烛灯下净亮美观,她食指摩挲着棋子,明白周年野这话的意思是不肯妥协。
她盯着棋盘,黑子攻势猛烈,已经将白子逼入绝路,退无可退。
周年野是故意的。
“你心软了。”男人声音戏谑。
完槿生被打断思路,目光上移,与周年野探究的眸光相对,烛火摇曳,完槿生先垂下眼帘,在棋盘一角落子,正中黑子布局之要害。
“没有。”她语气漠然。
周年野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尖落回棋盘,随即露出一个浅笑:“这都能被你找出破绽。”
“攻其不备。”完槿生淡淡开口。
周年野落子补救:“若换做他人,早被我这攻势搅得头大,哪里还会注意到我这微小的薄弱之处。”
“可我不是别人。”完槿生再落一字,吃掉他三颗棋子,棋峰一转,主动权落回她的手中,“更懂得蚁穴溃堤的道理。”
周年野无奈摇头,落下一子,企图挽救赢势倒向完槿生的棋局:“曲盛书给我消息,宫里方才秘密差人去了曲家,天家应该想让曲闻代替周正榆去西疆。”
“垂死挣扎罢了。”完槿生眼睫游走棋局,一子定胜负。
周年野扔下手中棋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画像的事我已经帮你查过了,是光佛寺悲田院里的卷毛丫头塞到曲盛书的房间门缝里的。”
完槿生脑中回忆起祝玉岫的话。
青州上寮县,偶遇窦正则的那一日,祝玉岫被一个卷毛丫头抢了钱,后来祝玉岫也提起过那个丫头的长相。
完槿生问:“是不是个子不高,大概五尺一寸左右,鼻梁上有两颗红痣?”
周年野没想到她会说地如此精确:“是。”
“你怎么知道?”
完槿生回答:“在青州时那丫头抢过我的钱,后来被关进了县牢。”说到这,她攥着的棋子手微微顿住,“她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认识曲盛书。”
心有所疑,就越觉得事有蹊跷。
一开始,她以为那个卷毛丫头同那三个男人一样是潘是意的人,眼下潘家倒台,她却安然无虞,可见并非潘家走狗。
可,她选择帮助潘家,能轻而易举地逃脱牢狱之灾,轻易拿到她的画像,如今又能在长平京自由出入,背后靠山不容小觑。
周年野见她不说话,开口:“这件事可能跟离光和北燎脱不了干系,我会再去查的。”
完槿生怔住,周年野竟然与自己想到了同一处,那莫非他口中所说对奇威另有打算是指为她解决此事吗?
她默言片刻,开口:“杨宁晓被周正榆盯上了。”
周年野眉头一皱,显然是心中隐有猜测:“什么意思?”
“他看上杨宁晓了。”
说着,周年野便腾身而起:“他还真是欺人太甚。”
“邵衡给周正榆寄信,杨宁晓听到‘离光’‘船员遭捕’几个字,我猜,离光应该是因为奇惟卓帮周正榆搞到六千两的事,察觉到周正榆在无人岛附近的动作,他们要开始分矿了。”
周年野点头:“看来这次新来的离光使者是来和周正榆见面的,我们得找到他们安排的行踪,到时候一举炸掉他们的贼船。”适时开口:“恐怕你得留在京城。”
“我以为,这些事,你会来处理。”
“易和跟我做了交换。”“用他自己还了不让你涉险。”
易和向来不爱掺和这些事情,否则这么多年以来,不可能在长平京毫无根基,离光王更不会无奈之下与潘家合作。
可为了她,他竟要卷入这场风波中吗?
事实上,她早就将他拉入局中。
可没有她,他就能独善其身吗?
看着腰间的香囊,怪不得他会给她,是害怕自己不在京中,有人要加害她。
但,她不是无能之辈,也不是缩头乌龟。
完槿生想到那只武南珠钗:“离光的船,我知道谁可以炸,交给我来安排。”
说完她站起身:“平右,我会去,易和那边我会解决好。”
周年野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吹起手中热茶。
解决什么?不过是仗着他的爱,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