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员外方才说...要叫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刚落,那柄寒刃陡然向前送了半分,锋刃刺破皮肉,一滴血珠顺着脖颈滚落。
“哎哟——”贾员外浑身一颤,手脚并用向后爬退,嗓音抖得不成调:“小、小心刀剑无眼,这要是闹出人命……县、县太爷可不会轻饶了你们。”
“县太爷?”倾城眼尾微挑,眸中掠过一丝冷意,唇角却噙着浅淡的笑。
她缓步上前,绣鞋踏过满地碎瓷,声音轻缓如絮:“能攀上县太爷这条船……看来这两年,贾员外背地里做的‘好事’,可不止今日这一桩呢?”
贾员外额头沁出豆大的冷汗,弓着肥胖的身子,眼珠乱转,却再不敢与倾城对视。
他声音发颤:“这、这从何说起?借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那杀头的勾当啊。”
他忽然跪直身体,额头重重磕在青砖地上:“霍姑娘菩萨心肠,就饶过小人这回吧。”
倾城闻言冷笑:“饶你?贾老爷方才不是还说,要绑了我们?”
贾员外浑身肥肉一颤,三根胖指头抖得厉害:“天地良心,往后小人定当日行一善,若再生出半分歹念,叫我天打雷劈。”说罢又连连叩首。
倾城静默片刻,纤手轻抬,示意侍卫收剑,冷声道:“今日且饶你一命,若再犯到我手上,定不会再饶你”
贾员外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不敢不敢,绝无下次。”说罢连滚带爬往外逃,几个家丁也捂着伤处踉跄跟上,活像一群丧家之犬。
江念一蹙眉,望着他们仓皇的背影,忍不住道:“姐姐,这些人渣就应该把他们关进牢里,放他们走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倾城微微倾身,在她耳边低语:“勿恼,眼下查案要紧,不宜打草惊蛇。”
她眸中寒光一闪:“听他的口气,他跟这县令的关系定不会浅,也关不了他多久。”
江念一恍然:“这的县令看着也不是个好人。”
倾城叹气:“贾员外是这出了名的富商,家财万贯,谁会跟钱过不去?”
江念一瞥了瞥嘴角:“又是个贪官——”
\"霍姑娘——\"掌柜上前,欲言又止。
倾城转身,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桌椅杯盏,歉然道:“掌柜的,损失我们照价赔偿。”
掌柜摆摆手,压低声音:“钱财事小。只是那贾员外睚眦必报,姑娘千万当心。”
倾城颔首:“多谢提醒,我们会当心的。”
客栈外,暮色渐沉。
贾员外踉跄冲出数步,突然刹住身形,猛地回头,一双浑浊的眼死死盯着客栈大门,眼中翻涌着怨毒。
他胸口剧烈起伏,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老、老爷......”家丁捂着伤处跟上来,声音发颤:“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算了?”贾员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脸上的横肉抽搐着,
突然发出一声阴森的冷笑,“霍倾城敢当众折辱老夫......”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我要让她躺在我身下,向我求饶。”
晚风卷起他凌乱的衣摆,那张肥腻的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狰狞。
家丁会意,凑近低声道:“老爷的意思是......用那个法子?”
贾员外眯起眼,嘴角扯出扭曲的笑:“去准备吧。记住——都要活的。”
家丁亦露出邪邪笑意,应道:“是——”
夜阑人静,客栈沉入无边的黑暗,只有檐角一盏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昏黄的光晕时明时暗,在青石板上投下飘忽不定的影子。
倾城和江念一的房间内,烛火早已熄灭,窗棂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
忽然,一根细长的竹管悄无声息地戳破窗纸,一缕淡青色的烟雾缓缓渗入,在黑暗中无声弥漫。
床榻上,倾城和江念一呼吸均匀,已经熟睡。
然而,就在烟雾即将漫至床前时,倾城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窗外,黑影屏息等待,侧耳听着房内的动静。片刻后,一人压低声音道:“成了,进去。”
木窗被轻轻撬开,两道黑影翻入房中,脚步轻得如同鬼魅。
其中一人摸向床榻,伸手就要去掀被子——
“谁——”
倾城骤然睁眼,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
医者的敏锐让她早在异香侵入时便已惊醒,却终究迟了一步——四肢如灌了铅般沉重,连指尖都难以动弹。
“念一,醒醒——”她嘶声唤道,身侧的少女却已陷入昏沉,呼吸绵长。
“怪事...”蒙面人压低声音,面巾上的双眼闪过一丝诧异:“这迷魂香足够放倒一头牛,这女人居然还能撑着?”
倾城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谁...派你们...”
话音未落,一只粗糙的大手已捂住她的口鼻。
“唔——”
蒙面人冷笑道:“省些力气吧,霍姑娘。”
他转头对同伴使了个眼色,“主子要见活口,动作快些。”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木门被猛地撞开。
两名侍卫持剑闯入,却在门槛处身形一晃,他们的眼神涣散,握剑的手不住颤抖,显然也中了迷香。
“主...主子...”为首的侍卫咬破舌尖,借着剧痛强撑神智。
他踉跄着向前扑去,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歪斜的弧线,却仍朝着蒙面人咽喉刺去。
蒙面人侧身避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倒是群硬骨头。”
他反手一记手刀劈在侍卫颈侧,后者闷哼一声,如断线木偶般栽倒在地。
另一名侍卫见状怒吼着扑来,却因脚步虚浮,被蒙面人轻易闪过,随即被同伙一记闷棍击倒。
天光乍破时,青衣骤然惊醒。
她撑起身子,太阳穴突突作痛,四肢沉得不像自己的——这不对劲。
她从不曾睡得这般死沉。指尖掐进掌心,她强忍着眩晕感快速披衣而起。
推开房门时,晨光斜斜地刺进眼底。
廊间静得可怕。
本该人声鼎沸的大厅空无一人,连每日寅时便起来洒扫的店小二都不见踪影。
“主子——”她一脚踹开厢房雕花木门。
床榻上锦被凌乱翻卷,茶案倾倒,半盏冷茶在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她马不停蹄的又跑到旁边侍卫的厢房,房里弥漫着未散尽的迷香。
她瞳孔骤缩——主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