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莫修染不安道。
谢绝尘淡定道:“无碍,为师自有分寸。”
看着谢绝尘一眨不眨盯着小二手中酒的模样,莫修染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师尊哪什么自有分寸啊,明明是酒瘾犯了。
那小二将两人领到靠窗的一桌,桌上还有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碗盘,连忙呼来了其他伙计:“承允,快来收拾这桌。”
“来了。”一声温润儒雅的声音传来,只见二楼收拾碗筷的一个年轻小伙赶来,将碗筷收走,还仔细地将桌角都擦了个干净。
那小伙穿着粗布面料,面容却白皙干净,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的伙计,抬头不经意看到谢绝尘,脸色忽地一红,连忙低下头去将怀中的碗筷端到后厨。
谢绝尘自始至终都看着那壶青衣,并未发现伙计的反应,反倒是莫修染看了个一清二楚,脸色瞬间变黑。
那小二拿下肩上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抹布,作势又擦了擦桌子,脸上礼貌笑道,“客官坐这吧,店内客人太多,方才没来得及收拾干净,还请二位客官见谅。”说着将酒与酒杯放下。
谢绝尘:“无碍”。
“哎,那客官您慢用,有什么需要叫一声,二楼有人照看。”
谢绝尘喉间“嗯”了一声,那小二便笑着去迎接其他客人了。
两人对坐在窗旁,莫修染边倒酒边说道:“师尊,这客栈果真扩张了,原先二楼还是客栈,现在都改成吃饭的地方了。”
“嗯。”谢绝尘随意地应了声,接过莫修染递过来的青衣,轻抿一口道嘴角微勾道:“醇和甘滑,余味爽净,不错。”
忽然莫修染连人带凳搬到了谢绝尘身旁。
谢绝尘不解地看着莫修染:“你干什么?”
莫修染淡定笑道:“师尊,弟子坐您旁边倒酒更方便一些。”
谢绝尘倒也没多想,又喝了几杯莫修染递过来的酒,摆了摆手道:“这么一小壶哪里够为师喝,你去搜罗些好酒来。”
莫修染拒绝道:“师尊,弟子不能离开,若是您遇到危险怎么办。”
谢绝尘一脸不满道:“为师在这喝酒能出什么事。”
“可您受了那么重的伤。”
谢绝尘不以为意道:“忘了在宁国的时候为师是怎么带你离开的了?”
见莫修染不为所动,谢绝尘声音微沉道:“为师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莫修染低头道:“弟子不敢,师尊稍等,弟子马上回来。”
谢绝尘望着窗外,杯中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知过了多久,忽觉倦意来袭。
“小二。”
周承允先是一惊,快步跑了过去垂眉敛目恭敬道:“公子有何吩咐?”
谢绝尘看着眼前白皙文人模样的人,疑惑道:“你是谁?我叫的是小二。”
周承允惊异了一瞬,还是恭敬道:“这位公子,在下就是小二。”
谢绝尘眨了眨眼又仔细看了看,道:“不对,看你样子不像是小二,倒像个读书人。”
闻言,周承允顿时感到一丝苦涩。
“公子说笑了,在下只是读过几本书,但实在是算不上读书人。”
“哦?我看你气质儒雅,这可不是读几本书就能陶冶出来的。而且你这细皮嫩肉的除了能拿书还能拿什么。”说罢,谢绝尘的眼神向周承允的手看去。
周承允不动声色的拢了拢衣袖,苦笑道:“不怕公子笑话,在下的确是最近才找了份小二的差事。”
“为何?”
周承允本没有必要跟外人说自己的事,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跟眼前这位公子聊一聊,许是因为眼前之人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与真挚之情,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将心事压在心中太久,想要发泄出来。
周承允伤感道:“公子,实不相瞒,家母前几日突染重疾,需要一大笔的医药费支撑,身上带着的积蓄也已花光,所以在下只好找份差事做着。”
谢绝尘不解道:“你个文人怎么找客栈的差事做?”
周承允苦笑道:“文人差事赚不了几个钱,这客栈的差事虽然累一些,但是拿到的工钱也多一些。”
谢绝尘似懂非懂地应了声。
周承允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不说在下的糟心事了,公子有何吩咐。”
谢绝尘一时脑袋转不过来,自己要人来干嘛来着,扶额想了想,看到桌上的空酒壶才恍然大悟道:“给我上十壶这个。”
周承允看着谢绝尘晕头转向的样子,犹豫着确认道:“十壶?”
“嗯。”谢绝尘十分夸张的点了点头。
周承允道:“好,公子稍等。”
周承允走后,谢绝尘摸了摸自己身上,摸了半天没摸出一分银子。说起来上次在弟子交流大会上赢的钱除了还债,剩下的都拿去买酒喝了。
平时与他徒弟出来,也都是他徒弟付的钱,这会儿身上还真是一分都没有。
又掏了掏,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块通体青润透亮的玉佩,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谢绝尘举起来看了看,似有重影交叠,看不真切。又摇了摇昏沉的脑袋,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公子,您的酒来了。”周承允端着十壶青衣过来。
“嗯。”谢绝尘扶着额,挥了挥手,周承允便退开一旁去招待其他客人。
谢绝尘新开了一壶酒喝了没几口,愈觉头晕目眩,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模糊不清的重影。
意识逐渐消散,手中的酒杯掉落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谢绝尘也随着醉倒在桌面上,不省人事。
回来后的莫修染,却发现他师尊原先在的位置被其他人坐着,师尊却不见踪影。
忙叫来店小二急道:“你可看见方才那位白衣公子去哪里了?”
周承允温声道:“方才那位公子喝醉了,在下扶他回房休息了。”
莫修染揪着周承允的衣领怒道:“胡说!快告诉我他在哪里。”他师尊的酒量,喝个几天几夜估计都精神抖擞,最多喝困了去睡一觉,怎么可能会醉。
周承允皱了皱眉,依旧恭敬道:“在下不敢欺瞒公子,您随我去看便知。”
两人僵持了一会,莫修染没好气道:“带路。”
周承允将莫修染领到了三楼一间房门前,周承允刚想打开房门,却被莫修染阻止道:“我来。”
周承允顿了下,收回手,静立在一旁。
莫修染将门轻轻推开,只见床上果然躺着他师尊,面色红润,与当日在树妖巢穴中中媚毒的样子相似。
莫修染内心一惊,急忙上前查看谢绝尘的状态,发现除了脸色红得有些奇怪外,也没有其他症状了,似乎真的喝醉了。
可是师尊平日从未醉过酒,怎么今日。
“我师尊他刚刚有见过什么人吗?”
“未曾,公子一直在独自饮酒,还叫我再上十壶酒,但是没喝几口就醉倒在桌面上了。我问了掌柜,知道二位定了客房,所以才将公子扶到了房间休息。”
“那我师尊喝的酒呢。”
周承允指了指房内的桌子道:“公子未喝完的青衣被我放回去了,只留下开了一瓶没喝完的放在房间的桌面上,就在那。”
方才只顾着看他师尊,并没注意到桌上放着酒。
莫修染起身来到桌边,拿起酒壶往里面看了看,正犹豫着要不要喝一口试试,可是自己酒量不行,若是喝醉了谁来保护师尊。
周承允似是看出了莫修染的疑虑,主动解释道:“公子,我们店的酒度数并不高。但是您师尊一人喝了一壶,酒量不好的人也是有可能会醉的,您不妨等他醒来后再看?”
莫修染阴沉地看着周承允,良久才道:“你不像是店内的小二。”
周承允被这莫名的话听得一顿,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怀疑后面色一僵,但还是不卑不亢道:“不过是为生活所迫罢了。公子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去忙其他事了。”
莫修染不语,周承允欠了欠身后离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莫修染将房门关上,转身坐在谢绝尘床边守着,脸上满是不安。
谢绝尘睡了一天一夜,才悠悠转醒。
见他师尊睁开了眼,一直守在一旁莫修染激动道:“师尊!您终于醒了!”
谢绝尘意识慢慢回笼,只觉脑袋隐隐作痛,眉头不由一皱。
看着莫修染激动的神色,声音略微沙哑带着一丝疑惑道:“怎么了?”
莫修染解释道:“师尊,您都躺了一天一夜了,昨日您喝了一壶青衣后便醉得不省人事。”
“,,你在跟为师说笑?”
莫修染连忙解释道:“弟子不敢,弟子给您买酒回来后就发现您失去意识了。但是身体并没有其他迹象。就是普通的醉酒反应,弟子也很奇怪为什么您会突然喝醉,以您以前的酒量是不可能喝醉的。”
谢绝尘丹凤眼微眯,似乎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
见他师尊一脸淡定的样子,莫修染疑问道:“师尊可是知道醉酒的原因了?”
“嗯。”
“因为什么?”
谢绝尘没有回答却是看向窗外道:“街道上这么热闹,出去看看。”
莫修染眸光黯了黯,知道他师尊是不会跟他说了。
繁华的街道上,张灯结彩,光华流转,游人熙熙攘攘,喧闹非凡。
“卖汤圆咯!卖汤圆咯!花生馅、芝麻馅、要啥有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闻声看去,只见一家马车改造的流动铺子,前面站着一个老头还有一个年轻小伙,看上去眉眼间有些许相似,应是父子。
方才叫卖的就是那年轻人,而老头则在一旁包着汤圆。
谢绝尘眸光一闪,走前道:“你们这汤圆当真什么馅都有?”
莫修染下意识向那老者手中的汤圆看去,心中叹了一口气,师尊这次恐怕要失望了。
见来人俊美无双,一袭白袍静静而立,竟是把天上皎白无瑕的月光也比了下去。
年轻人没了方才叫卖的粗犷,变得斯文柔声起来:“对的,公子可是想要什么馅料的汤圆,我父亲都能包出来。”
闻言,谢绝尘欣然一笑道:“那可能以酒为馅?”
年轻人闻言一愣,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确定道:“以酒为馅?”
“嗯。”
“这。”
年轻人一脸为难,他从没听客人提过如此要求。要知道,汤圆包着的都是固态的馅料,液态的可要怎么包。
可看着谢绝尘一脸期待的脸,年轻人又不忍说不能包,便扭头向他父亲看去。
那老头两鬓花白,虽然身形佝偻,面上却显得很精神,专注地包着手中的汤圆,包出来的都是一颗颗大小均匀的汤圆,白白胖胖,在开水中上下跃动。
“父亲?”
老头自始至终没抬起过头来,淡定道:“有何不可。”
此话一出,年轻人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父亲包了四十年汤圆,什么无理奇葩的要求没听过,幸好没扫了公子的兴。
老人手中动作不停,嘴上又继续道:“以酒为馅不可。”
众人又是一惊,怎么方才说行转头又说不行,纷纷疑惑地盯着老头。
老头却神情自若道:“以酒入馅倒是可以。”
闻言,众人恍然,面团不能直接包液体,但是酒水混合着其他馅料不就可以包起来了吗,真是灵活变通之法。
年轻人疑惑道:“那为何不直接用酒和,直接做成无馅的呢?”
老人有些嫌弃地瞟了眼自己儿子:“酒皮直接放水煮,酒味都挥发了,你让人家吃什么,吃糯米团吗。”
虽然被训,但年轻人却是笑得一脸灿烂,“原来如此,父亲懂得真多。”
老者傲娇的哼了一下,显然儿子的夸奖让他很是受用。
谢绝尘看向老人面前案板,上面摆放着白糖、枣泥等馅料,微微皱眉道:“我不喜甜食。”
闻言,老者终于抬头看了眼谢绝尘,眼神露出一股嫌弃。内心暗自腹诽,其实也没有必要吃汤圆吧,直接去喝酒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