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式名为坠星河，且看……”
话音未落，青枫腰间佩剑自行出鞘三分，竟与天穹剑意产生玄妙共鸣。风鼎石道心震颤，眼睁睁看着星河剑意如乳燕归巢般涌入他周身窍穴。
“承蒙师祖赐教，往日修行滞涩处今日茅塞顿开。”青枫忽而长揖及地，“御兽宗传承精妙至此，弟子方知何谓大道无涯。”
老者怔忡片刻，忽而朗声大笑震落松间积雪。是了，这般惊才绝艳的后辈，不正是御兽宗气运所钟？何须自寻烦恼计较得失。
“好，好，好。”风鼎石连道三声，袖中飞出枚青铜剑令，“此物予你，三日后辰时往洗剑池来。”
青年双手接过信物，眉眼低垂：“全仗师祖倾囊相授。”
山风卷起满地霜叶，掠过老者腰间微微颤鸣的七星龙渊，这柄沉寂百年的仙剑，竟在青年行礼时泛起清光。
风鼎石负手而立，眉宇间难掩傲色：“此子确由我启蒙！”
青袍无风自动，他望着山巅云海继续道：“虽未行拜师礼，但太阿九式精髓已尽数传他。纵使称不得亲传弟子，亦算承我衣钵之人。”
他忽然抚掌而笑，惊起数只云中鹤：“待他名震九州时，世人方知何为名师高徒。不过……”话音稍顿，眼底掠过狡黠之色，“秦衡教他炼体三月，紫苏授他心法半载，可曾见这般进境？”
云海翻涌间，老者突然转身：“从今日起，藏剑阁任你出入。”
原本萦绕心头的宗门规矩、人情世故，此刻皆如指间流云消散。
这位太阿剑脉掌令使忽然发现，制定规则的最大妙处，便是随时可以打破它。
青枫垂首应诺，嘴角笑意转瞬即逝。方才演练剑二时的顿悟，令他惊觉先前策略有误，若过早暴露悟性，反倒失了进退余地，可若此刻藏拙。
他望着石壁上纵横交错的剑痕，忽然释然。既是误打误撞立起天骄人设，何妨将其化作登天梯？毕竟在这以剑为尊的世界，唯有足够耀眼，方配得上“机缘”二字。
山风卷起满地竹叶，将青枫眼中明悟吹散成恭谨模样。他紧跟着那道青色背影，在云阶上踏出深浅合宜的足迹。
灵台深处传来微颤，青枫缓缓睁开双眼，周身剑气竟自发勾勒出玄奥纹路。风鼎石负手而立，袖中十二柄青玉小剑正与弟子周身气机共鸣。
“太阿弟子须以剑为骨、阵为脉。”老者指尖轻点虚空，顿时有星斗纹路在两人足下铺展，“当年我脉祖师观周天星相悟道，创出以身为阵眼的修行法门。”
随着他话音落下，悬浮的玉剑突然演化出九宫格局，每柄剑尖都吞吐着不同属性的灵力。
青枫敏锐察觉到体内灵力正按照某种玄妙轨迹流转，原本储存在丹田的剑气竟自发形成微型剑阵。
这种将修士自身化作阵图核心的修炼方式，确实与其余剑脉大相径庭。
“看到那柄离位玉剑了么？”风鼎石突然撤去三成灵力，“若此刻你是阵眼……”
话音未落，青枫本能地并指成剑，缺失的阵位瞬间被七道剑气填补。
原本濒临崩溃的剑阵不仅重新稳固，竟还衍生出新的变化。
老者瞳孔微缩，旋即大笑着抛出本命剑匣：“好小子，这套《璇玑剑典》共载三千六百种基础阵变，给你三日。”
话到中途突然改口，“不，半日若能参透前三重，便算你过关。”
青枫却已盘膝入定。在他识海深处，紫苏道君传授的《天衍录》正与眼前阵图产生奇妙共鸣。
那些看似繁复的阵纹，在道种加持下逐渐显露出本源规律，原本需要数日参悟的阵理，此刻竟如掌上观纹般清晰。
风鼎石望着弟子周身渐次亮起的二十八宿剑芒，默默捏碎了传讯玉符，这等悟性，或许真能重现太阿一脉失传千年的“周天星斗剑阵”。
晨星未落，青枫眉间凝结数月的阵纹难题在晨光中渐次消融。
檐角铜铃轻响，老少二人浑然不觉时光流转，案头阵盘已叠成小山。
第三十次月升时分，论道模式悄然转变。
风鼎石花白胡须沾着墨渍，枯瘦手掌拍得青铜阵盘铮鸣：“破阵如利刃出鞘，何需龟甲护身？”
“若剑锋所指皆空，利刃不过顽铁。”青枫指尖凝着星辉，在沙盘勾出环环相扣的阵纹，“您看巽宫生门若与乾宫天柱呼应。”
“放肆！”老阵师袖袍卷起狂风，案上《河洛阵图》哗哗翻动，“黄口小儿也敢妄议天元九变？”
青枫不退反进，抓过龟甲占器推演：“天地尚有缺，何况人造杀阵？您这离火位……”
烛火明灭间，两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隔空对峙。
最终两枚玉珏“叮”地相撞，以阵破阵。
雷云在试炼场上方凝结时，围观弟子吓得跌坐在地。
紫电如龙撕裂苍穹，风鼎石布下的七杀阵率先崩出裂纹。
而青枫改良的阴阳两仪阵多撑过半柱香，才在第九道劫雷中化作飞灰。
老阵师怔怔望着满地焦土，忽然放声长笑震落檐上积雪。他转身重重拍向青枫肩头：“好，好！纵使天劫噬骨，老夫道统不灭！”
青枫揉着发麻的肩膀，目光扫过残存阵纹：“这九宫雷殛阵，原是您为渡劫准备的？”
“本有七成把握，现下倒可赌个八九之数。”风鼎石捻断焦胡须，眼底闪着奇异光彩，“待我成就人仙道果，定把天墉城的护山大阵拆了给你练手。”
青枫望着天边将散的雷云，掌心隐现梦海中推演万次的阵纹。有些秘密，还是等老头子渡劫成功再说吧。
月光如霜，小瑶峰顶的夜露沾湿了青枫的衣角。他凝视着指间流转的星辉，忽然转头看向身侧老者：“渡劫之事，可否容弟子再添三分胜算？”
风鼎石摩挲着腰间酒葫芦，玄铁剑鞘在青石上磕出点点火星：“纯阳真诀已是当世无双，你这娃娃难不成要改天换道？”说罢自己先笑出声来，剑纹密布的眼角却泛起暖意。
“道法如舟，术诀似桨。”青枫掌心浮起七十二道幻影，山风掠过时竟有龙吟回响。他忽然将玉瓶抛向半空，丹香瞬间漫过整座山崖：“还请师祖服此驻颜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