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江夜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脸上写满了乖巧：“可以和解吗？”
少女荡下的树枝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地上，她一跺脚，踩在树枝的前端。树枝立刻飞向空中，在空气中划过了几个完美的圆圈，被少女稳稳抓在手中。
树枝似乎没法承受少女的握力，裂开了数道裂痕。
“那个，不至于，不至于……”江夜双腿颤抖，连连后退。他感觉，这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女此刻散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威压。
江夜第一次感觉自己受到了生命威胁，他相信，只要让少女来到自己身边，她手中的那一根树枝就会落到自己的脑袋上。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事情是，如果自己失去了意识，然后再被少女带走的话……
江夜已经想象到了自己在地下室或者小黑屋中那暗无天日的生活，自己才刚刚考上大学，未来的美好日子正在向他招手。
“不行，我的人生还不可以在这里结束！”
江夜转身就跑，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他浑身冒着烟雾，宛如一个飞速移动的蒸汽机。
呼啸的寒风吹在他的脸上，他第一次觉得，早已经引以为常的冬日是这样的寒冷。
少女只是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她就如同一只锁定猎物的猎豹，从原地冲了出去。原地，她踏过的地方，水泥道路寸寸开裂。
这附近出奇地清静，偶尔路过的几个行人也被不明的动静吸引，也只是朝着这里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去了。
“怎么办，要找人求助吗？”江夜思索着脱身之法。他的确可以抓住几个行人求助，但是他很快便放弃了。
这里的人太少，如果找人帮忙的话，很可能让行人也陷入危险。
他时不时回过头，看向那个抡着树枝，浑身落满树叶的“原始人”。现在的她绝对不是加上几个陌生人就可以对付的。
江夜咬着牙，他此刻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高中体侧时候的自己，只不过，身后的少女速度似乎更快，两人的距离正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拉近。
唯一的办法就是绕着天域剧场的围墙，来到正门处。那里人多，集合众人的力量，应该可以拿下这个疯子。
“死腿，算我求你了，快跑啊！”江夜在心中呐喊。
“只要……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快了，就快了！”天域剧场正门处飘扬的国旗已经出现在了江夜的视野里，这让身心俱疲惫的江夜感受到了希望。
“只要再坚持一会，再快一点……”少年浑身绷紧，挤出了身体里存在的最后一丝力气。
只是，他的身后骤然传来一阵巨力，少年本就没有了力气，他身形不稳，向一旁的小树丛里摔去。
他回过头，绝望之色浸染了他的眼眸。他的视野里，少女冲着他，诡异地微笑着。
江夜仰面倒向了小树丛，随后，少女奋力一扑，将江夜牢牢压在身下。
死亡的恐惧将江夜完全笼罩，他的视野之中出现重重阴影。
在江夜的注视之下，少女直接骑跨在了他身上。柔软的双腿贴在他的脸上，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令江夜无法动弹。
江夜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只能闭上眼，迎接自己生命的终结。
“啪嗒——啪嗒——”一滴滴泪水砸落在江夜的脸上。
“我还活着吗？”
江夜不可置信地缓缓睁开眼睛。
“主人在害怕我吗？。”墨镜从少女的脸上滑落，砸在江夜的鼻梁上。江夜看到了一张模糊的面庞，此刻的他由于极度的恐惧，视线有一些模糊。
“对不起主人，清雪不应该这样对你。清雪应该听主人的话的……”
“可是，清雪真的好爱你……”
“我怕主人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但是即便如此，少女那绝世出尘的容颜也让江夜微微愣神。扭曲的表情挂在她清秀娇好的面容上，形成了一种令他发指的反差感。
原本碧蓝的眼眸此刻也因为特殊的原因染上了紫红，视线一动不动地停留在江夜的脸上。
“我以为……你会和别人不一样。”
“你说过，清雪的声音很可爱。”
“你说过，清雪的歌很好听。”
“你说过，清雪是你见过最努力的女孩子。”
“你说过，你最喜欢我那活泼开朗的样子。”
“你说过，清雪的病总有一天可以治好，那个时候，清雪会成为一个大歌星，你会找到我，然后坐在台下，为我的歌声鼓掌喝彩。”
江夜眯起了眼睛，混乱之下，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只不过，零碎的记忆也被淹没在了恐惧的漩涡之中。
“你在骗我！哈哈哈，从始至终，你都和别人一样把清雪当成一个神经病。”
少女绝望地发出一声声低笑，泪水不断滑过她的脸颊。
“主人，我要把你杀掉，然后，塞进我的身体里，这样，清雪就可以成为主人的棺材了，清雪就对主人有用了。”
“可是……可是……”少女浑身颤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可是……没有你的话……”
“除了你和姐姐，清雪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江夜张着嘴，想要说什么，但他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跟这个少女有过交集。
“如果，清雪对主人来说只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那只要一开始就让清雪一个人在精神病院里面默默地死掉就可以了呀……”
“精神病院？”江夜一个头两个大，“她还真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我什么时候认识过精神病院里面的病人？”
“所以，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少女把双手放在江夜的脖子上，颤抖着，却没有用力掐下去。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求你了……主人……回答我……”
少女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形摇摇晃晃的。
她的双手渐渐离开了江夜的脖颈，无力垂下。
少女就这样睁着眼，一动不动。
“你……你还好吗？”江夜试探性问道。
“诶，等等……”
在江夜猝不及防之下，少女的整个身体向着他的面门倒去。
江夜这次没有被压倒，只是轻轻扶住了少女，面色有些复杂。
少女的身体其实很轻，很瘦小，压在江夜身上软绵绵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副躯体，刚刚居然爆发出了那样强大的力量。
“她这是，睡着了？”
“可她明明还睁着眼……”
江夜为她合上眼睑，扶着她的肩膀，缓缓坐起。此刻，江夜才可以看清楚她的那一张脸，吃了一惊。
“她怎么和萧清雪那么像？”江夜感觉自己看错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看了一遍。
“奇了怪了，真的好像。”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萧清雪进了天域剧场，他就要觉得这个人就是萧清雪了。
或许就是个巧合吧，世界上哪来的两个萧清雪？
江夜本想抱起少女，但却浑身使不上劲，只能拖着少女的身体，把她放到了一处长椅上。
少女发出微弱的鼾声，乖巧地像一只公园里熟睡的小猫。
“这样就结束了吧，只要现在离开她，她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我会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里，然后……”
“然后……”
江夜刚准备离开，突然感到了一股微弱的力量，扯着自己，不让自己离开。他回过头，熟睡中的少女下意识地攥着少年的袖子，力气远不及刚才。
这才是一个少女正常的力度吧……
不知为何，江夜动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但也只是一丝恻隐之心而已。
他不可能为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精神病人做那么多事。
“你真的认识我吗？”
“我真的帮过你吗？”
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江夜都忘记了。
少女没有反应，夕阳照映在她白净柔嫩的脸上。
“如果是真的，如果我曾经真的无意中影响到了这个女孩……”
“如果抛下她不管的话，她会怎样呢？”
江夜想象着少女醒来之后，那空洞无助的眼神……
江夜想象着，她对着病房灰白的天花板，默默发呆。
江夜想象着，她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日复一日地被困在回忆之中。
他觉得，自己曾经是否帮助过她这件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江夜想着，自己应该可以为她做点什么，不会对自己产生影响的那种。
即便给少女一个虚假的希望，也胜过没有。
“反正她以后也找不到我，要不，我就帮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