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起听筒的动作，像在提起一柄千钧重剑。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喂，我是大长老。”
机械音从听筒里迸出，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战区急报！北美科罗拉多大裂缝，于上京时间17时23分半数失守。”
“北美「冥王」路行军全军覆没，旧金山屏障……”
杂音突然吞没了后续话语，唯有类似巨兽咀嚼骨骼的咯吱声刺痛耳膜。
陶瓷杯从老人指间滑落，在地毯上炸开靛青色裂纹。
滚烫茶汤漫过他擦得锃亮的军靴，而他就这么僵立着。
仿佛被电话线那头涌来的黑暗冻住了灵魂。
墙上「气吞山河」的狂草条幅被穿堂风掀起一角。
哗啦啦的声响里，陆凡看见老人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世界上第一个失守的深渊大裂缝……出现了。”
电话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巨响，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
某个濒死的呐喊，混着血沫刺破变声器。
“它们来了……祂来了……”
忙音吞没了连线。
大长老缓缓挂断电话的样子，像在合拢一具棺材。
夕阳恰在此刻坠入地平线，黑暗从四面八方漫进窗户。
将他半边身子染成墨色。
当他转过头时，左眼映着未熄的屏幕冷光，右眼沉在阴影里。
电话接通后，他就明白了。
北美科罗拉多大裂缝——
半数失守。
这代表什么。
代表人类的防线第一次被冲垮。
果然深渊没有离开，它们只是在等待。
每一道深渊大裂缝，都是由各国精锐联合防守。
但是北美的科罗拉多大裂缝，华夏派去的只有军队。
没有高等级异能强者。
准确来说，之前是有的。
但是云梦泽那次陆凡被刺杀后。
他就将原本守卫在北美的，华夏SS级雷电系强者——林清。
调到别处了。
因为有蛛丝马迹显示。
弑神组织看上去是北美的通缉犯，但实际上是北美政府的手下。
专门为北美政府铲除异己。
这个做法，也是华夏方面对于北美做法的惩戒。
如果他不是大长老，只是一个普通的看客。
说不定还要叫好两声，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坐在他这个位置，很多事情必须站在高处考虑。
不管怎么说，留在北美的还有华夏守军。
他不能放下这些华夏儿郎不管。
现在上京只有一个明面上的强者，那就是叶惊鸿。
因为这段时间深渊怪物退回裂缝，叶惊鸿也有着瞬移能力。
便留在上京，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假期。
其他华夏高等级异能者，没有叶惊鸿这种能力。
哪怕深渊怪物退回裂缝，也守卫在深渊裂缝，没有回华夏。
甚至他们中很多人，好几年都没有回归故土了。
大长老叹了口气。
镇守在北美土地上的华夏儿郎不能不救。
面对真正的深渊魔物，数量并没有什么用。
只有高等级异能者前去，才有希望。
他其实第一反应是交给陆凡。
毕竟这个少年能创造神迹，他不是不知道。
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
大长老本来就感觉，华夏太过亏欠这个孩子。
泱泱大国竟然没什么能帮助陆凡的。
至于荣誉？
他能看得出来陆凡也不在意。
大长老看到今天轩辕剑的神迹。
心里也猜出来，估计这小子并不是为了所谓的荣誉。
这次能在全国面前露脸，就是为了他那把剑吧。
所以，大长老心中才对这小子有愧。
而且陆凡毕竟刚刚醒来，就指派他前去。
大长老也不忍心这么对待这个孩子。
再加上那个地方是北美，大长老怕北美再对陆凡出手。
思虑再三后，还是拨通了叶惊鸿的电话。
……
陆凡回到龙渊阁时已是星斗漫天。
他扯下勒得喉结生疼的领带，随手将高定西装甩在檀木衣架上。
换上一身便装。
“还是这身舒坦。”
然后想起来好久没见马景轩了。
醒来后发完信息后，就抽空打了一个电话。
陆凡嘴角上扬，那小胖子肯定想自己了。
他赤脚踩过波斯地毯，抓起手机拨出烂熟于心的号码。
奇怪的是，之前陆凡的电话，马景轩基本上就是秒接。
但今天莫名其妙的响了很久，都快自动挂断了，他才接起来电话。
听筒里的等待音异常漫长。
第七声“嘟”刚要响起时。
传来马景轩压着嗓门的颤音：“凡哥？”
“小马同志——”陆凡故意拖长尾音，“天上人间来了批泰式按摩师傅，哥请你体验正宗古法踩背？”
毕竟之前马景轩老说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去天上人间爽一次。
现在陆凡刚好满足他的愿望。
“咔嚓！”
手机坠地的脆响刺破耳膜，紧接着是女孩清凌凌的冷笑。
“马景轩，这就是你说的你是个老实人？”
“婉婉你听我狡辩……不是，解释！”胖子带着哭腔的嚎叫混着衣料摩擦声，“凡哥你快说句话啊！”
婉婉？
陆凡突然想起，马景轩曾经和自己提起过——
张龙队伍的奶妈就叫苏婉。
好家伙，你这个浓眉大眼的玩意！
竟然谈恋爱了！
“咳，那个我开玩笑的。”他屈指弹了弹话筒，震得那头静了一瞬，“天上人间就是个吃饭的地。”
苏婉也知道话筒对面是陆凡。
现在的陆凡华夏谁人不知。
她也是佯装生气，毕竟马景轩是什么人。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能看出来。
“陆神我知道，我说着玩呢。”
马景轩急吼吼抢过手机。
“凡哥，我今天怕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凡便打断道。
“没事，我还不懂你小子，好好对人家小姑娘。”
“抽空我们一起吃个饭。”
陆凡也想过现在就叫二人过来。
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毕竟大晚上的，就不当电灯泡了。
电话那头夹杂着——
马景轩语无伦次的“谢谢哥”和苏婉羞赧的“陆神再见”。
然后陆凡便挂断了电话。
陆凡挂断了电话后，呆呆的坐在沙发上。
就这样愣神了。
过了一会，披着外套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