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落针可闻。
傅孤闻伫立暗格之前,目光如寒潭般深邃,审视着空空如也的方寸之地。
书房门窗紧闭,并无任何被侵入的痕迹,诡异至极。
风灼伏跪在地,身躯微微颤抖,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殿下,属下罪该万死,竟让贼人如此轻易得手……”
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懊悔与恐惧,他实在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竟在眼皮子底下,让如此重要的名单不翼而飞。
苏月婳绕着书房踱步,细细打量着四周,目光扫过紧闭的门窗,又落在纹丝不乱的摆设上。
“你能防得住活人,可未必防得住死人啊。”她语调轻缓,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傅孤闻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冷冽,“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月婳走到傅孤闻身边,压低声音道,“方才我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阴冷至极,名单失窃,怕是与那东西有关。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她总不能直接说,是鬼魂作祟吧,这话说出来,怕是又要被傅孤闻当成故弄玄虚。
傅孤闻眉宇微蹙,“你是说,有人暗中操纵?”
苏月婳颔首,“很有可能。这王府守卫森严,若说是人潜入盗走名单,未免太过容易了些。更何况,对方目标明确,直奔暗格而去,显然是早有预谋。”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此事与风灼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觉得是他监守自盗?”
风灼闻言,身躯一震,连忙叩首,“殿下明鉴!属下对殿下忠心耿耿,绝不敢做出背叛之事!”
傅孤闻并未理会风灼的辩解,只沉声问道,“你可察觉到任何异样?”
风灼仔细回想片刻,“属下一直守在书房外,并未察觉到任何动静,周围一切如常……”
苏月婳轻笑一声,“寻常人自然无法察觉,能瞒过你的耳目,对方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她心中暗忖,这出手之人胆子委实不小。
燕王府邸,真龙之气萦绕,寻常邪祟根本不敢靠近,更别提擅闯内宅重地。
对方竟敢顶着真龙之气侵入,本身就说明其非同一般。
正当几人思索之际,一阵凄厉的尖叫声骤然划破暴雨惊雷。
“是潇湘楼!”
风灼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傅孤闻和苏月婳紧随其后。
夜色愈发浓重,狂风怒号,暴雨倾盆,天地间一片昏暗。
潇湘楼内,灯火摇曳,映照出屋内狼藉的景象。
门前,已然聚集了不少下人,人人面露惊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苏月婳黛眉微蹙,抬手挥退那些围观的仆从,厉声道:“都散了,没事找事做吗?”
下人们噤若寒蝉,纷纷退避三舍,不敢再靠近。
傅孤闻步入潇湘楼内,只见采蘩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双目圆睁,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见到傅孤闻,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尖叫一声,猛地扑了上来。
“殿下!殿下!有鬼!有鬼啊!”
然而,她还未触碰到傅孤闻的衣角,便被一旁的风灼伸手隔开,狼狈地跌回地面。
“够了!”傅孤闻声音冰冷,“王府之中,休要胡言乱语,扰乱人心!”
他素来不喜怪力乱神之说,更何况是在自己的府邸。
采蘩被傅孤闻厉声呵斥,吓得浑身一震,哭得更加厉害,却也再不敢放肆,只能瑟缩着,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鬼……真的有鬼……我看到了……”
苏月婳轻挪莲步上前,扶起瘫软的采蘩,关切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可否细说。”
采蘩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神情恍惚,指着床榻的方向,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就是……有鬼啊……”
苏月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床榻之上,空无一物,哪里有什么鬼怪的影子?
“采蘩,你莫要害怕。”
采蘩却像是根本听不到她的话一般,依旧惊恐地叫喊着,“不……不对……就在那里……我明明看到了……看到了一个没有脸的……没有脸的人……”
没有脸的人?
苏月婳心中一凛,没有脸的人,这描述怎么听起来,如此熟悉?
她猛然想起,在地府之中,那些枉死之人,魂魄残缺不全,便常常是这般模样。
难道,这王府之中,真的有阴魂作祟?
而且,还是枉死之鬼?
苏月婳微闭双目,一丝鬼气分散而出,盈盈环绕在这潇湘楼内。
呵,还真是有几丝残留的鬼气。
采蘩没有说谎。
一旁的傅孤却对采蘩的哭闹失了耐心,挥了挥手,吩咐身边的侍女:“将她扶下去,好生安顿,再端一碗安神汤来。”
侍女们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采蘩搀扶起来,架着她离开了潇湘楼。
苏月婳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的注意力,却并未完全放在惊魂未定的采蘩身上,而是投向了仅一墙之隔的沉香苑。
婉清所住之处,此刻静悄悄的,仿佛并未受此搅扰。
“阿瑶,跟我来。”
苏月婳柔夷纤纤对着一众奴仆中站着的阿瑶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傅孤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今日之事已然烦心,女宅之事便交由她全权处理。
苏月婳跟阿瑶一前一后进了沉香苑。
风声穿堂而过,吹动廊下的风铃,发出单调的声响,更衬得此地空旷无人。
苏月婳放慢脚步,细细打量着四周。
廊下空无一人,往日里伺候婉清的婢女,此刻皆不见踪影。
这样的情形,实在反常。
自从将采蘩和婉清分别安置后,她便鲜少踏足沉香苑。
但王府规矩森严,即便是个不受宠的姨娘,院子里也该配齐伺候的奴仆。
怎会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苏月婳压下心中的疑惑,缓步走向东厢房。
阿瑶得了授意,立在门外,出于礼貌,轻声唤道:“婉清姨娘,太子妃前来探望。”
屋内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阿瑶又唤了两声,依旧没有回应。
苏月婳秀眉微蹙,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苏月婳不再犹豫,抬手掀开珠帘,迈步入内。
入目所见,屋内陈设依旧,只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桌上茶盏还温热着,香炉里燃着袅袅轻烟,一切都显示着,屋主人不久前还在此处。
屋内一切都井然有序,唯独不见婉清的身影。
她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