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茂陵这一边,奴婢来传太子妃驾到。
这确实出乎芷兰意料,匆忙出了东院去府门口迎接,见到孟婉忍不住欣喜追问“太子妃怎得也不遣人来知会妾一声,妾也好准备准备。”
孟婉有丝羞涩掩唇轻笑“确实失礼,也不知今日怎么回事,想到你,吾坐立难安就想着来瞧瞧你。别说你了,这回,就是吾自己也觉得和做梦似的。”
俩人有说有笑进了院子,孟婉围东院里的桃树看了半晌。感叹“北宫唯独没有桃树,却不想桃树开了花如此美丽。”
芷兰看着满树桃花盛开“侯爷很喜欢这桃树。”
提到冠军侯,孟婉抬手挥推了身旁的婢子。芷兰不解,但也挥手让自己的婢子退下。
孟婉斟酌了一番才道“吾听你说要与冠军侯成婚,特意来此想来问问你。”
桃花树下被芷兰搭建了一处木制榻榻米,高到小腿处位置。
搭建好后,曹牧谦与她坐在这里一起赏桃花品茶。
平日她若是无事也喜欢坐这里饮茶,今日孟婉来了,自然也想邀请她一起感受一番。
芷兰给孟婉斟了一杯茶,倒也没有多想“太子妃想问什么?”
孟婉轻抿了一口茶后,美眸流转,看向芷兰,柔声问道:“吾有一事不明,你如今已是冠军侯的侧夫人,为何还要举行这迎亲之礼?”
芷兰微微一笑,宛如这桃树绽放的桃花,娇艳动人,轻声说道:“侯爷想让妾名正言顺地进入大宅,故才精心张罗了这迎亲礼。”
孟婉心中暗自惊讶,没想到这冠军侯平日里冷若冰霜,对芷兰却是如此用心。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羡慕之情,她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芷兰,冠军侯能如此待你,吾也着实为你感到高兴。”
昨夜才与曹牧谦重归于好,听孟婉这般说,她也不禁有些难为情,轻点颔首道:“妾身晓得。”
孟婉神情肃穆,认真地解释道:“自古以来,除迎娶正妻有六礼亲迎之规,纳其他妾室,即便是侧夫人,也无成亲之礼。
就如太子纳史良娣为侧妃,亦无亲迎那般隆重的仪式。我听你说不日要筹备侯爷接你入府的礼仪,心中着实惊诧。在这盛京,吾还未曾听闻有哪位勋贵侯爵纳侧夫人能做到如此。
侯爷能为你做到这般地步,足见侯爷待你是真心的。咱们女子能觅得如此良人,那可真是上苍的眷顾!”
芷兰沉默的喝着茶,如果孟婉要是知晓曹牧谦可不单单是简单的迎娶,而是给她预备了几百台的嫁妆,又会如何感想?
孟婉玉手轻抬,远处站着的婢子心领神会,双手捧着一个木匣子,躬身走了过来。
孟婉接过匣子,将匣子递给了芷兰。“这里是一套玉石制作的发钗首饰,当初吾成婚时,阿母特意请了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你一定会喜欢的。就将它赠与你,愿你日后诸事顺遂。”
芷兰也毫不矫情,落落大方地接了过来,轻轻打开盒子,里面一只翠绿色的玉镯,和两支精致的玉钗,只这一眼,芷兰便喜欢上了。
现代精致的玉石她也见过不少,曹牧谦给她准备的嫁妆里也不乏精美的玉石。可她却如发现新大陆般,一眼就相中了这几件打磨精致的玉石,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玉镯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里面的纹路如云雾般清晰可见。她满心欢喜地看向孟婉“妾很喜欢。”
孟婉嫣然一笑“你喜欢就好。”
恰巧这时奴婢来传太子侧妃遣人送了东西过来,芷兰与孟婉不约而同相视一眼。芷兰让奴婢将人带进来,只见几名侍人端着的是前些日子进北宫赏的牡丹花,芷兰微微挑眉不解其意。
侍人躬身行了一礼“奴婢拜见太子妃,拜见侧夫人。”
孟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起吧。”
侍人又行了一礼才起身回话“侧妃有言:上次见侧夫人似十分喜爱这几盆牡丹,故而将这几盆牡丹送来赠与侧夫人。”
芷兰没有回答,反倒是撇头看了一眼孟婉,见她浅笑向她轻轻点头,芷兰这才带着客气的笑意对侍人道“那妾就谢过侧妃了。”芷兰身边的婢子很有眼色的上前接过。
侍人再次躬身行礼“奴婢等先行告退。”说完又是一礼才躬身退了出去。
芷兰对牡丹真谈不上喜欢,比起牡丹,她更喜欢百合或是荷花。芷兰有些无奈的瞅着几名婢子手中拿着的牡丹花。
侍人虽然走了,可芷兰与孟婉的心情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芷兰是不明白这史良娣是何意?太子妃前脚来她后脚就来送花?简直莫名其妙。
而孟婉是回想曾经种种,自从史家女入宫,每次太子来崇芳殿她就会命人送来各种东西。太子对此很是满意,他向来尊崇长幼秩序,史良娣能如此敬重太子妃也令太子对她更是满意了几分。
芷兰此刻也注意到孟婉情绪低落,不由得挥退所有人。握着孟婉的手出声安抚“有花可赏也好。”
孟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芷兰,吾确实真心羡慕你。羡慕你能有冠军侯这样的郎君陪伴在身旁。
京中谁人不知冠军侯不近女色,身边连个婢女侍奉都没有。吾本是极不情愿成为太子妃的,可为了家族,吾又不得不嫁入北宫。”
她的目光变得如雾般迷蒙,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初见李胥的那一刻,“吾的婚礼盛大而隆重,当吾坐在崇芳殿里,满心忐忑地等待太子时,心中既不安,却又充满了期待。”
想到此处,孟婉的笑容突然如春花绽放,明媚了几分,“初见太子,吾心中所有的忐忑不安都如冰雪消融,无影无踪。
只觉得能嫁给太子,是吾三世修来的福分,你不知道那段日子吾有多快乐,那是吾多年来最快乐的时光。然而……”
她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宛如被乌云遮蔽的星辰,“一切都变了,太子对吾不再温柔备至,反倒是越来越客气尊敬,可吾看着他与史良娣相处时,却是那样的无拘无束,开怀大笑……”
回想这一幕一幕,孟婉的心就像被扎穿了一个洞,血淋淋的疼,永远都无法恢复。眼泪溢出,她却只是捂着脸哭的压抑。
芷兰心情沉重,坐到孟婉身边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心中不免叹息,女人就是如此,总是把爱情看的比事业重,而男人则是把情爱当做调剂品。
曹牧谦说太子不是宠妾灭妻的人,或许吧。但也仅仅只能做到不宠妾灭妻,却也无法强迫自己喜欢自己不那么喜欢的女人吧。
可孟婉又有什么错呢?她不过十七八岁正好的年华,却又身患心疾,不能与自己喜欢的人有一个她们共同的孩子。
日日夜夜却又要看着喜欢的男人,与其他女人恩爱缠绵,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她似乎能理解那种感觉,好像明明孟婉才是正妻,却有一种被迫当了小三的感觉。
芷兰是共情了,她很想帮她把太子的爱夺回来。可这么一想又觉得很幼稚,不喜欢你的人,你拼命演绎最优秀的一面去吸引对方,就算吸引过来了,难道要这样演绎一辈子么?
做人为什么不能轻松自在的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她叹口气,看着孟婉哭的压抑难过。
她觉得比起追逐一个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还不如想办法去寻找有趣的事情更有意思。
或许她应该想办法让她有点事干,转移她的目标也好。芷兰拉起孟婉,孟婉被突然拉起有些愣怔忘记了哭泣,泪痕挂在脸上狐疑的看向芷兰。
芷兰俏皮的眨眼“今日带你玩些好玩的。”
孟婉还没反应过来,芷兰拉着她快步往府门而去,路上不忘大声向身后跟着慌忙小跑的一众婢子嘱咐“备车,去渭河酒肆。”她要带孟婉去喝忘情水,欣赏美景,可惜没有KtV不然还要带着她去唱会歌。
芷兰风风火火带着一脸错愕的孟婉去了渭河酒肆,二娘好多日子都不见芷兰了。见到芷兰自然是开心不已,又听闻带来的是太子妃更是震惊不已。
二娘慌忙行礼“妾拜见太子妃。”
孟婉被芷兰拉着出了府邸,又直奔着她见都未见过的酒肆,此刻的心绪早已恢复大半,淡淡浅笑“起吧。”
芷兰拉着孟婉上三楼,三楼此时没人,就算包场吧,毕竟孟婉是太子妃,也不好在外面抛头露面。
二娘愣愣的看着乌泱泱上楼的一众人,今日可真是稀奇,平时都是郎君饮酒,今日却是大夏朝的太子妃与冠军侯的侧夫人来酒肆赏景吃酒?这若是传扬出去.....盛京可是有新鲜事听了。
孟婉坐在三楼沉默的望着渭河水,她自记得事情起,见过最热闹的场景是每到王春的祭祀。
而她这十六七年中记忆最深的,是那永远喝不完的汤药,时不时心如刀绞的疼痛,就像永远活在昏暗的傍晚日复一日。
最美的记忆是嫁给太子那一年,她的人生才有了色彩,每一日都像初升的太阳,让她心中有了希望。
后来她的人生再次陷入昏暗,她早已如迟暮的老人,苟活着,盼着到寿命终止那一日。
此刻她只觉眼前又有了颜色,码头的嘈杂、渭河与九嵕山相连的美景,这一切让她情不自禁感叹“吾曾读过一首词,其中有句:其山则盘纡茀郁,隆崇嵂崒;岑崟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罢池陂陀,下属江河。
吾以为那样的景色只在词赋中,却未想到有一日吾也能亲自一窥这样震撼的的景色。”孟婉看向芷兰眼中满是惊奇“这家酒肆是你开的?”刚刚上楼时她见那名唤二娘的女子与芷兰极为熟悉的模样,且还向芷兰说了这几日的生意,可见这家酒肆定有芷兰的一份。
芷兰干脆地点头“这船是侯爷的,可酒肆这生意是妾的。”
孟婉眼中满是对她的欣赏“能想到在此处开设酒肆,你果真不同一般女娘。”虽说大夏朝抑制商贾,可对官宦之家经营生意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芷兰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胆量经营一家酒肆,这也着实让她惊讶。不似她,整日除了在宫中赏花就是吃药,她真羡慕芷兰每日活这般神采奕奕。
芷兰今日不仅想带孟婉出来散心,她也是刚刚才想到,与其每日在宫中学做吃食打发时间,不如带着太子妃一起经营生意也好。
有个喜欢的生意,这太子妃心中有了寄托,或许活得就没那么累了。
芷兰挑挑眉认真的看着孟婉“不如,太子妃与妾一同开设一家茶坊如何?”
“茶坊?”孟婉微蹙弯弯的细眉,好看的眸子里有着不解。
芷兰颔首“茶坊,同样在这渭河之上,用船来做茶坊,上了船在这里喝茶吃糕点,欣赏渭河美景听听倡忧人歌曲,太子妃觉得如何?”
孟婉手握帕子,微微蹙眉沉思,下意识点头却又摇头“茶坊这主意倒是不俗,可.....吾终归是太子妃,开设茶坊怕是会有碍名声。”
芷兰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为了不让太子妃的名声有损,这茶坊不招待京中郎君,只招待一众贵女,如何?”
卖个茶水能挣多点钱,天天船上人来人往的都是男人,听着小曲品着茶。这要是她自己开,她倒也可以不计较闲话。
这若是京中人人知晓太子妃开设了这样一家茶坊,还不知道背后如何诟病于她。但若只招待京中贵女,那茶钱与糕点要的贵些她们也不会在意。
这样就算世人知晓太子妃开设了茶坊,可只是接待京中贵女,这样不仅名声好听,太子妃还可常常出来,坐在茶坊里与这些贵女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不也很好么。
“只接待贵女?这京中吾还未听闻有此经营者!”孟婉真是越发看不清芷兰了,她的想法总是出人意料,与时下女子并不相同。实在太过......大胆,新奇。
芷兰很有兴致的与孟婉细说一番“京中那些高门贵女平日何尝不是百无聊赖,不是在府中学习琴棋书画,就是困在内室品茶刺绣。这盛京哪里都好,就是没有女子可以待在一处解闷逗乐的地方。
若是其他人开设这样的茶坊,想必府中父母是不会同意女娘前往的。可这茶坊是太子妃开设,而太子妃又时常来茶坊品茶听曲,那些不同意的父母也会催着自家女娘多来咱们茶坊里坐一坐。
都是女子,活着都不容易。有太子妃开设这样一家女子茶坊,对京中女子来说不可谓不是一种解闷舒心的好去处。
茶坊里的贵女可以演奏乐曲,可以写字绘画,可以一起刺绣说话。既能结交人脉,又能出来散心,这岂不快哉?”
要论洗脑哪家强,现代穿来她最强!她眼瞅着孟婉那眼神变得亮晶晶,期待,欣喜,震惊,激动,总之就是孟婉绝对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