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听了,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了然的点头:“娘,既然是你和舅舅试验过的,说明肯定行的,你们还挺会做生意的。”
“哎,以后就忙了,我看着南瓜饼和辣条还是能继续卖。”
季桂花不假思索:“卖,只要能赚都卖,赚十文都干,庄户人家有的是力气。”
耳边传来院子里季屯粮对着舅舅没话找话的声音,她烦躁的撇嘴:“娘,姥爷什么时候走啊。”
还没等季桂花回答,院子里就传来季屯粮错愕的声音:“老二,你跪下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不就行了。”
季屯粮似乎想到什么,声音打颤:“还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云芷一听,不是二舅怎么来了,合着全家都来自己家搞家庭聚会啊。这叫什么事啊,就逮着自家薅。
哒哒哒的跑到院子里,就见季二跪在季屯粮面前。舅舅则是上前去扶,可这人只不停的抖,牙关都在战栗,眼睛血红:“爹,老三家的娃娃没了。”
云芷瞬间瞳孔一缩,没反应过来的靠在门上。
季屯粮瞬间只觉五雷轰顶,瞬间软倒在地上。手指死死的扣在泥土里,不敢相信的反问:“你说什么?”
季二斗大一个汉子,跪在地上也是很大一块。睁着通红的眼眶,嗓音嘶哑:“我还在府上做工,遇上管事的心情好,让我们提前一个时辰回家,说是路太滑了,走夜路不安全。”
“谁知刚走到城门口,还没出去,就见金水来报信,说是春艳掉井里去了。”
“捞上来的时候,脸都青了,人已经没气了。老三家的哭的死去活来,直嚷嚷着要寻死。娘和我媳妇也是六神无主,还是二伯托人去给老三捎信,可扑了个空,他早不在那里服杂役了,换地方了,于是金水就只能进来寻我。”
好歹将事情说清楚了,季二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滚,用力在脸上一抹:“爹,快回家吧,家里如今都乱成一团了,没个人可怎么行。”
季屯粮听了这话,提上心口的气瞬间松了,心中只觉得庆幸。好在不是孙子,但春艳死了也觉得可惜。养了六七岁,正是能帮家里做事,如今却死了。
季屯粮重重在地上锤了几下,有些懊恼,真是太没用了。
不同于他的反应,季成文瞬间红了眼眶。季桂花更是难受的哭出来了,春艳是在她背上长大的,连奶都喝了自己一口,上次还好好的人就没了。
云芷更是没反应过来,像是脑袋被棍子重重打了一下似的。只能看见二舅说话的口型,听不见声音了。
相比之下,许氏和熊家两兄弟就淡定多了。他们从小到大见识到死孩子的人家不要太多。多的是才出生不久就死了,养几年死了。生的孩子一半都死了,都很正常。
平安庄和天鹅村都是生孩子大户,一家六七个的生,许家和熊家反而显得特殊。在孩子众多的家庭就不值钱了,三人也只是愣愣的听着。在掉眼泪的几人映衬下,有些不近人情,但确实不熟。
许氏叹了口气:“这孩子命不好啊,好好的怎么去井边。大冷天的都是风,那里石头也滑,怎么去那儿啊。”她又重复了一遍,她怀孕了都不敢去井边溜达,就怕打滑。
季二通红的眼睛瞪的和牛一样:“说是春艳想去帮着洗衣服,老三忙着绣帕子做衣服换钱。这孩子将桶放进去打水时,一个没站稳,一头栽进去了。她也不会水,还是等来打水的人桶扔不到水下才知道。”
说完,在场皆是死一般的寂静,季成文当机立断将后院的骡车拴好,打算回家去看看,好歹是这孩子的亲大伯。
连声催促:“爹,二弟咱们快些回去。”
云芷拽了拽季桂花,她看上去唇色惨白,好生生的一个孩子怎么没了,上次还给石榴吃了
低声说:“娘,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吧。我和春艳一起长大,总要看看她,至少买点纸钱和供果。”
季桂花语气哽咽:“是该回去看看。”
以往孩子间一切的矛盾在死这个字面前瞬间烟消云散,云芷甚至有些后悔想叫来吃饭却没叫的自己。
当时她怕三舅一家赖上自家,可现在春艳却死了,再也吃不到了。
季桂花转头看着三人嘱托:“明天就不开铺子了,嫂子你记得等会儿去将牌子挂上。才学才成明天给妹妹请假,钱找舅母拿,你们就在馆子里吃算了,等我们回来啊。”
许氏点头:“快些去吧桂花,家里有我们别担心。”
熊才学也看着云芷,将她的包包递过去:“云芷你可别哭啊。”
云芷勉强的笑笑:“不会的。”等会儿回去,三舅家没钱肯定出不起棺材。她想着自己还是要将钱带上,原生好歹和春艳是表姐妹的关系,同身为姑娘,惺惺相惜也正常。
她也不忍心看对方只有一卷破烂的草席裹身。
一行人赶到村子里时,是安静诡异的气氛。等到了季屯粮家门口,就听见哭天喊地的叫声。云芷跳下板车,和娘姥爷二舅走进去。院子里正中央放着死去的春艳,唇色都青了,旁边是瘫坐在地上,神情木讷的刘氏。
林氏和王氏皆是坐在地上哭,春梅也跟着掉眼泪,她和春艳关系最好了。而最小的孩子昌林,看着早上还嘱托自己不要出门乱跑的姐姐,现在就躺在这里,怎么也醒不过来,仿佛知道了什么,也跟着嚎啕大哭。
“姐姐....姐姐....娘我要姐姐。”
“我要姐姐.....呜呜....”
可心如死灰的刘氏哪有余力管这个儿子,只呆呆的坐着。
还是村长媳妇卢氏看不下去了,上前搂着刘氏安慰:“老三媳妇别难过了,日后好好过日子。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她年纪大,见过世面。将孩子从小养大还是需要好本事的,不然李庄怎么能当上接生婆,但这孩子确实可惜。
云芷和季桂花看着,皆不约而同的再次红了眼眶。听到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但有人伤心有人却是看热闹,嘀嘀咕咕:“咱村里就两口公用的井,如今还糟蹋了,日后用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