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老三望着面前的公子,很确信自己并不认识此人,于是觉得是有些蹊跷。
他邹老三在京城是有名的包打听,但也不是谁的活儿都接,谁出钱就能换他的消息。
换句话说,这就叫做身价。
能找到他邹老三的,通常都是熟客介绍,而这些熟客非富即贵,全都是京城有名有姓的人物。
普通人别说找他买消息,就连找他探句口风,都是连门都没有的。
所以他听小二说有一位外地来的公子要见他,心里本就犯嘀咕,但又担心小二有眼不识泰山,所以自己才亲自来看一眼。
这一看原来真不认识,邹老三嘴里说着敬语,眼睛却慢慢往上瞟,原本佝偻着的腰也挺直了不少。
许念哪里不知道这人的臭德行,她此前早就有准备,笑着道:“我是奉东阳侯李二公子之命,特地来找先生的问话。”
前世,许念和这位李三公子有些过节,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索性现在就打着他的名号,不用白不用。
这位侯府二公子李修杰,邹老三还是听过大名的。
毕竟李公子是京城有名的纨绔,邹老三听过他的名号,却从未与他打过交道。
眼前这位,大概是李公子从外地找来的手下,所以自己不认识也是正常。
邹老三这么想着,仍怀着警惕,用寒暄的语气,试探他对李公子是否真的熟悉。
许念虽然两年未回京城,但以她对李修杰的了解,顺着问话连蒙带猜,倒也答得滴水不漏。
邹老三这下彻底放心了,又恢复恭敬神色道:“二公子为何没有亲自前来,他想找小的问什么呢?”
许念十分豪迈地甩出两锭银子道:“二公子不便前来,但是他知道先生的规矩,这里是两倍的赏银,还请先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邹老三看着银子眼睛都亮了,笑眯眯先揣在袖子里,道:“公子尽管问,这京城里还没有我邹老三不知道的事!”
许念靠过去,压低声音道:“听说京中最近死了几名官员,其中还包括大理寺少卿沈益。”
邹老三一惊,问道:“二公子为何要打听这个?
许念眼珠转了转道:“哎,因为二公子对沈益的女儿情有独钟,所以想帮她查清他爹的死因。”
邹老三更迷惑了:“公子说的是沈益的哪个女儿啊,他二女儿还不到十五,大女儿去年已经出嫁了啊。”
许念愣了愣,她忘了沈益的女儿去年就及笄,竟然这么快就出嫁了。
可她立即换了副神色,把声音压得更低道:“咳,不然二公子为何不敢亲自前来呢。”
“其实他对沈娘子垂涎已久,哦不对,是一往情深。所以明知罗敷有夫,仍不愿轻易放弃,想暗中查清她爹的死因,向小娘子讨个好。”
邹老三摸了摸下巴,心说这二公子可真不是东西,人家小娘子刚出嫁,就惦记着趁人家丧父挖墙脚呢。
“其实吧,我们也觉得他不是个东西。”
许念突然开口,把邹老三吓了一跳,自己也没说出口啊。
许念却一脸真诚地道:“那时侯爷也是这么说的,人家都出嫁了还惦记人家。可谁叫二公子喜欢呢,他既然出银子让我帮他打听,咱们也不能不照办啊。”
邹老三看着她一脸同情,要在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手下办事确实不容易,指不定回去还得被侯爷责罚,都是苦命人啊。
于是他立即道:“公子放心,这件案子只怕没人比我更清楚,我刚好认识一位同乡在沈大人的府上当差,其中有些细节,恐怕连官府都不知道。”
许念立即露出崇拜神色,又给他拍了几句马屁,邹老三听得心里十分舒坦,马上把整件案子娓娓道来。
“这次出事的,一共有三位大人。一位是礼部的郎中刘大人,一位是工部的郎中钱大人,官职最高的就是大理寺少卿沈大人。要说他们为什么出事,还得从半个月以后,即将在皇陵祭坛举行的祭祖大典说起。”
这件事许念倒是知道的,大越的传统,过了端午就要举办祭祖大典,由皇帝和太后领着嫔妃和朝中官员,拜天地祖先,祈求国泰民安。
邹老三此时继续道:“这几位官员,都是负责祭祖仪式的筹备。一个月前,他们一同去了皇陵祭坛,结果突逢暴雨,据说几位大人没法子,只得去祭坛里避雨,可偏偏就是那时出了事。”
“要知道祭坛里供奉着历代天子的牌位,不知他们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哪位先祖,等到那日离开祭坛后,回家就遭了大祸。”
许念听得认真,此时也露出紧张神色问:“他们出什么事了?”
邹老三道:“首先是工部的钱大人,据说他连日噩梦,病得连朝都不上了。”
“结果有一天晚上,钱大人疯疯癫癫从府里跑了出去,那时街上还有做生意的小贩,亲眼看他大喊说有鬼在追他,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投了湖。”
许念听得皱起眉,“所以这位钱大人,是在众人围观之下投湖的,莫非他是自杀?”
邹老三摇头道:“这谁能说得清呢,反正据说仵作没从他身上找出外伤,但他好好一个五品官,如果不是碰到脏东西,怎么会失心疯投了湖。”
许念又问道:“其他两人呢?”
邹老三喝了口茶,道:“钱大人死后,另外两位大人去了他的灵堂拜祭,然后终日惶恐,专门请了道士去府里做法事,结果还是没逃过此劫。”
“下一个是工部的刘大人,据说他总说见到了钱大人的亡灵,直到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在房中大喊钱大人的名字,他的家人连忙去看,发现房门是反锁上的,等他们撞开门,刘大人已经死了。据说,他是活活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