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却是把外面不怎么知情的所有人都听得吓了一跳。
没想到老五媳妇儿居然还没能度过这一关！
徐婆说是建议，那也的确是建议，毕竟人参这个东西在他们这些贫民这里，就没听说过几回。
而且这个家也是真的破烂，其他一些普通寻常的补品都凑不出来，更别说人参之类的了。
李大山还没来得及笑，就听到这个噩耗，一时要笑不笑，要哭又不哭的。
徐婆叹了口气，“至少最开始的这几天夜晚是最危险的，尤其是今天晚上，大山你得多看着点……她醒了的话让她起来吃点东西进去更好。”
“你娘才喂她吃了点东西，这个一时也不用急，接下来这段时间也不要去干扰她休息，毕竟人啊，大很多时候都是靠睡觉来休养身体的。”
“反正就是，你得让翠荷睡好了，但是也得让她的身体补上营养，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
对李大山交代了一通，徐婆困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准备抬脚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好在老三媳妇儿扶住了她，李母李父也连忙上前道：“徐婆你也劳累了一晚上，现在就去堂屋坐一会儿烤烤火，大花她们已经在做饭了。”
徐婆却摆手道：“现在已经不早了，我也吃不下去了，就先回去了。”
夜幕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开始降临的，夜深如墨，幽幽的夜风悠悠地打着卷，好在不是太冷。
女人们之前一直在产房帮忙，不清楚时间的流逝，他们男人一直都在外面，倒是也约摸知道个大概时间，估计着也得十一二点了。
是真的累啊，事情也告一段落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哈欠。
李家人也都知道这个时候确实是很晚了，而且徐婆今年也都六十多了，身子骨恐怕早就已经受不住了。
所以也没有一定要强留她，给她封了个红封后，好生地送出了院子。
李母拍了拍她的手，感谢着道：“等过两天翠荷好了，大山他们两个再上门来给你发红鸡蛋。今天晚上真是麻烦你了，要不是你在，翠荷那个情况我们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两个老太太又客客气气地互相感谢和推脱了几句，之后还是徐婆先败下了阵。
她把红封放进衣兜内，也没了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客气了两句就利索地扛着火把照着路回去了。
今晚确实把她累得够呛，傍晚过来就一直熬到大半夜，生产的事也都一直提心吊胆把控着，就怕因为她的过失而造成不可挽留的后果。
李母回去的时候，孩子“小宝”还在父亲李大山的怀里，小小的一团，甚至都才像他的胳膊肘那样大。
李大山是第一次抱孩子，前面六个他从来没抱过一回，所以显得十分生疏，看得其他人一直心惊胆战着。
“这孩子确实是个有福的，她娘遭受那种大罪他愣是一点罪没受。”李父低头看着，微微露出个笑。
李大山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爸笑，一时觉得受宠若惊，心里也更加感到高兴。
他爹对他的儿子也是喜爱的。
其他几个妯娌没吭声，就怕再提这个事之后，会有人问起她们五弟妹到底是怎么提前发作的。
也没敢提刚才徐婆也说过，这个孩子以后长大了，身体也不一定能好。
毕竟所有人都在兴头上，她们说那些话那不是给他们泼凉水嘛？而且徐婆那句话也还是没影的事，还是别平白给自己惹事情了。
其他几个哥哥也都在恭喜李大山，“五弟终于有后了。”
“是啊，盼了十来年终于如愿了。”
几个妯娌一愣，李母也一愣，“不是，这孩子，她，她不是男孩啊。”
“啊？”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李母。
李父猛地把襁褓一揭，待看清楚的那一瞬间，他猛地又一把放下，怒视着自己的小儿子。看着里屋，又瞪了他一眼，甚至还瞪了他怀里的“小宝”，冷哼了一声就率先走了。
没有跟谁打一声招呼。
其他几个男人看到李父那个反应，也反应过来李母话中说的含义了。
不过他们倒也不至于又去掀开了再看，只是这次再转头看向李大山的目光时，就不像是刚才那样的高兴和祝福了。
此时他们的目光，既是可怜，又是怜悯，甚至还有一点隐秘的幸灾乐祸，和以前他还没有儿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李大山脑袋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敲击了一下，脑子里“嗡嗡嗡”的乱成一团，紧接着所有的人影好像都看不清了，然后整个人就突然的陷入了混沌。
“咚！”
“老五！”
“大山！”
所有人完全没有想到，孩子不是儿子这个消息对于李大山会有这么大的打击，竟然被刺激得昏过去了。
好在孩子被厚厚的襁褓包着，李母也最看到他的不对劲，及时把孩子接住了。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没有动，只是来回地扫视着——
里屋不躺着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产妇，现在外面地上还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李母怀里的那个更是还不能自理。
眼睛一转，看到大花领着两个妹妹费力地想要把她们的父亲扶起来，其他几个男人看到了，也才连忙过去帮忙。
李母招手，“大花，过来。”
父亲被几个更加有力的大伯接过去后，几朵花就空下来了，于是大花低着头走了过去。
“这是你家七花，抱回去吧。”
要递过去的时候，李母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襁褓里的幼儿。
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倒是睡得香甜，一点也没有影响到，甚至刚好都快要摔到地上了，仍旧是没有一点反应。
可就是因为她，他们才决定重新给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与他们重新和解的机会。
因为她，他们才会好几个月省吃俭用自己舍不得吃，都留给她娘。
甚至过年给他们家的那只母鸡，也是他们之前舍不得杀了吃肉，准备用来下蛋的……
但是他们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她啊！
怎么就突然变成女孩了呢？
怀着这些复杂而怨恨的想法，李母把孩子递给大花，之后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其余四个儿子儿媳却都看出来娘已经是极度的生气了，面面相觑，也跟着回去了。
不过还记得把他们从爹娘那边带过来的东西都一起带回去。
至于饭？
现在都大半夜的了，觉都不够睡了，谁还惦记着那几口咸菜杂粮啊？
自始至终，所有人都没有再看一眼那个刚才还在他们所有人的期待之中生下的孩子。
所有人很快就走光了，家里也很快安静下来，连最小、倒数第二小的妹妹都没有再听到哭闹声了。
大花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醒了，大花看过去的时候她还紧闭双眼，只不过两只手在无意识地蜷着，不时地上下挥动着，十分的有力。
倒是很乖，醒过来一点都没闹，安安静静的，像是在感受着这个新的世界
“七花。”
第七朵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