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凝虽未能洞悉他心中的细腻思绪,却以一贯的利落姿态跃上马背,回眸问道,“还有何事需交代?”
“无他……”
太子同样迅捷地翻身上马,目光远眺,语气中带着一丝紧迫,“时辰紧迫,我们需在天幕低垂之前赶回康业城,确认账目是否已妥善整理完毕。此行任务繁重,不容有丝毫懈怠。”
两人的离去如同晨风拂过,悄无声息,王将军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未及反应,他们已消失在视线之外,只留下一串马蹄声渐行渐远。
沿途,他们策马疾驰,夕阳的余晖洒满天际,将大地染上了一层金黄。随着夜幕的悄然降临,他们终于踏入了康业城的城门。
这一日的奔波虽让他们身心俱疲,但城内的繁华景象却如同一剂良药,缓缓驱散了那份疲惫。
夜色下的康业城,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仿佛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温柔地拂去白日里的所有辛劳。
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那是来自各地美食的混合味道,令人垂涎欲滴。
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更是让人目不暇接,吸引着每一个过往行人的目光。
“大哥,不如我们下马走走,顺便品尝一下这康业城的地道美食。”
容凝提议道,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显然已被这热闹的氛围所感染,“这里的美味佳肴,可不在那些富丽堂皇的大酒楼里,而是隐藏在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小摊小贩之中。”
“既然是你的地盘,自然听你的。”
太子微笑着应道,随即两人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街边的马桩上,步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大哥,你看那边!”
容凝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位,眼睛亮晶晶的,“昨日那个性格泼辣的小娘子就在那里,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顽皮和挑逗。
太子闻言,脸色微变,赶紧拉着容凝往反方向走,“你可别给我惹是生非了。
我应付那些心思黢黑的大臣还行,但对付起小娘子来,我可真是在行。”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无奈和宠溺。
“心思黢黑?大哥,你这么说大臣们,他们知道吗?”
容凝闻言,不禁笑出声来,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如同银铃般在夜空中回荡。
“这些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不用谁去明说。”,太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好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免得你又惹出什么麻烦来。”
两人一路疾行,直到远离了那个小娘子的成衣铺子,太子才放慢了脚步。
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那糖葫芦色泽鲜艳诱人,看起来十分美味。
于是,他连忙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递给小贩买了两串糖葫芦。
“来尝尝这个糖葫芦吧。”,太子将一串糖葫芦递给容凝说道。
然而容凝却皱着脸摇了摇头拒绝了,“不要了……太甜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嫌弃。
太子闻言一愣,“你不是最喜欢吃糖葫芦了吗?”
他记得小时候容凝经常缠着母亲要糖葫芦吃每次不给就哭鼻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吃糖葫芦了?”,容凝一脸无辜地看着太子反问道。
“小时候啊!”
太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你小时候经常缠着母亲要糖葫芦吃,母亲怕你吃坏了牙齿,就总是限制你,后来你每次看到糖葫芦都会哭鼻子呢!”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回忆和宠溺。
容凝听得满脸黑线,“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早就已经不喜欢吃糖葫芦了好不好!”
她嫌弃地看了看太子手中的糖葫芦然后伸手将它推了回去,“你自己吃吧!我才不要吃这么甜的东西呢!”
太子有些不知所措,关于容凝喜欢吃糖葫芦这件事情,好像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的他们还年幼,总是一起玩耍,无忧无虑。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都长大了,各自有了自己的责任和使命。
而后来的很多年里,他也没有过多的去了解这个小妹妹喜欢什么。
他忙于处理政务,她又不在府中,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每次见面时,也只是简单地问候几句,然后就匆匆离去。
或者说,他们两个长这么大,像现在这般悠闲的在街上逛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是禹王嫡长子,身上担负太多,他的生活充满了规矩和礼仪,很少有这样自由放松的时刻。
那别说了解她的喜好,就连她的心情,他也未必能猜透。他意识到,这些年来,他对容凝的关心实在太少了。
太子觉得有些愧疚,赶忙追上容凝,道,“那你喜欢什么,告诉大哥,大哥都给你买。”
“我没有喜欢的…”,容凝无所谓的回道。
她说的是实话,她这个人,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一切吃穿用度,能活下去就行,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可太子却觉得她在堵气,惶恐道,“阿凝,我错了,这几年你一直在外,对你的关注确实很少,是大哥的错。”
错?
错什么了?
容凝觉得奇怪,“大哥…你没有错啊,你不了解我的喜好,我同样也不了解你的喜好。
这几年你跟着父皇在朝堂上历练,我也在外面玩得心花怒放,我们都没时间去关注对方,甚至你小小年纪为朝堂政事焦头烂额时,我在外面恣意快活,根本想不起你这个大哥。
说句实话,如果没有阿姐在中间维系着,我可能都要忘记有你这个大哥。
你要明白,我喜欢吃什么,我会自己去买,我又不是出不起那点银子。我不会因为你说不出我喜欢什么,就觉得你这个大哥不称职,或是不在乎我这个妹妹。
我没那么无聊,也没有荒唐且卑微到用这些小事来衡量我在你心里的重要程度。
所以大哥啊,你不必因为这些小事觉得愧疚,没意思。”
说到这里,容凝微微叹了气,看着太子怔愣的脸想了想又接着道,“其实,从阿姐走后,我有时也会反思,自己是否太过冷血,以前那偌大的禹王府,除了阿姐,真的就做到了谁都不牵挂。
对你是这样,对父皇也是这样。”
“甚至有些时候会觉得你和父皇是一样的人。
万事权衡利弊。
可仔细想来,你们又不同。父皇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稳固他的皇权,他心中的天平,永远倾向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而你,你虽有野心,却也不乏温情,你待阿姐和我是真心的,我能感觉得到。”
太子愣住,他没想过容凝会跟他这些。
他把糖葫芦收了收,却不知该收到哪里,自己也没心思再吃,皱了皱眉,把两串糖葫芦给了一直跟着他们两个的阿影和阿衡。
“你们两个拿去…阿凝不喜欢吃的,那我也不喜欢吃!”
阿影和阿衡面面相觑,看着手中突然多出的糖葫芦,又望向太子殿下那略显尴尬又故作镇定的神情,心中暗自偷笑。
但他们训练有素,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恭敬地接过糖葫芦,低声道:“谢太子殿下。”
容凝却不客气,直接嘲笑太子,“幼不幼稚,你爱吃就吃,不要因为我不吃,你就不吃,我又不会笑你贪嘴。”
“行了行了…”
太子烦躁的摆摆手,“我也不爱吃,拿走拿走!”
这动作,倒是有几分少年气,不像往常那么沉稳内敛。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在这一刻,他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与伪装,只想尽情享受这份难得的轻松与自在。
夜里不知从哪里钻来的光,洒在他的脸庞上,为他平添了几分温暖与活力。
真是难得一见。
容凝嘴角勾了勾,心情甚好,像个小大人一样,背着手往前走。
他们漫步在石板路上,感受着康业城独有的烟火气。
月光如水,倾洒在古老的城墙上,为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纱。
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带来阵阵凉爽,也似乎带走了他们心中的一丝丝烦躁与不安。
走在这样的夜色中,他们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开始细细品味起这份难得的宁静与安详。
街边的茶馆里,茶香袅袅,几位老者正围坐一桌,品茶论道,那份从容与淡定,让人心生向往。
而远处的戏台上,灯火通明,一场精彩的戏曲正在上演,那悠扬的唱腔、华丽的服饰、生动的表演,无不让人沉醉其中,忘却尘世的烦恼。
明日就要回南阳城,回去之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里。
容凝带着太子去了那家肉饼铺子,还未到,肉饼的香味就窜进他们的鼻子,“这家是我在北地吃过的最好吃的牛肉饼,阿姐去大景的前一晚,专门溜出来买了几块给她吃。
你也尝尝…”
她还没走到铺子前,老板就看到了她,带着笑迎了上来,“哎呀,殿下,许久不见,怎的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好好吃东西?”
肉饼铺的老板是位娘子,大家都叫她艳娘。
当初康业城一战,虽大胜但死伤惨重,城中许多人都自发去照顾伤兵,艳娘就是其中一个。
她拉过容凝,上下左右看看,语气熟稔…
“好了,艳娘,”,容凝伸手止住她的动作,笑着道,“近日确实劳累,但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倒是你,近日可好?”
“我啊…好得很!”,艳娘笑得灿烂,看向旁边的太子,目光炯炯,“殿下这是带哪位贵客来了?”
容凝微笑着点头,看了看旁边的人,随意道,“这是我在南阳城的故人,远道而来,听说你这儿的牛肉饼远近闻名,特地带他来尝尝。”
艳娘一听,捂嘴惊讶道,“这位贵客,莫不是昨日成衣铺的婷妹妹说的那个跟着殿下的小郎君吧?”
太子听到这话,已经麻木了。
果然,在这小小的城里,这种小道消息都是插着翅膀传播的。
罢了罢了…
就这样吧…
太子也不解释,拱手作揖,“见过艳娘。”
“哎哟…”
艳娘笑得更灿烂,朝着容凝挤眉弄眼,“殿下好福气,这等容色的小郎君,在冥州是挑不出来的,还得是南阳城啊!”
越说越不像话!
容凝揉了揉眉心,赶紧催促他,“去做几个肉饼过来,今日在外奔波一天,饿得慌。”
“好嘞…好嘞!殿下你先坐着,马上好,我给这位小公子多来几份,还是最新出炉的,保证他吃了一次就终身难忘!”
艳娘把他们领到一张小矮桌前坐下,就自己忙去了。
屁股刚落地,容凝就凑过来,很欠揍的问,“大哥…今日怎么不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在北地威望这么高,把我当成你的小白脸,是我这个做大哥的福气!”
容凝一听,哈哈大笑,“你这个做大哥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亏得我昨天还因为故意引人误会而愧疚呢!”
太子睨她一眼,“别说这些,你若是愧疚,那才奇怪呢!”
容凝长这么大,变了很多,就那喜欢捉弄人的恶趣味没变。
不一会儿便端着几盘金黄酥脆的牛肉饼回来了。
那饼皮薄如蝉翼,肉馅饱满多汁,香气四溢,引人垂涎。
太子先拿起一块,轻轻吹凉,然后递给了容凝,“小心烫,尝尝看。”
容凝没接,自己拿了一块,,“你吃你自己的,不用管我?”
“不识好歹!”
太子哼了一声,自己咬了一口…
瞬间,鲜美的汤汁在口腔中爆开,与紧实细腻的牛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无与伦比的美味。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都忘了生气,低头闷声吃了起来。
后来这肉饼,容凝吃了两块,剩下的都被太子吃了。
阿影和阿衡在旁边一桌,看着太子眼巴巴的望着他们剩下的肉饼,互相对望一眼,不确定的问,“太子殿下…要不…给您?”
太子把头偏一边,忍住欲望,“不了…我吃饱了!”
这小德行!
容凝都懒得说他。
填饱了肚子,容凝和太子就起身回州衙,看他们的账目做的怎么样!
从北地官员里抄家抄出来的这些东西,容凝心里大概有个数,但具体多少,她也不清楚,所以她也挺想知道,到底总共抄出多少银子。
若是这笔银子能跟父皇商量好,全部用在北地,那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