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丫鬟瞧着，像是要上来扶她。
裴岭芳强压下害怕，不许丫鬟靠近，而后又看向陆宝珍，低声开口。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之前是我眼瞎，往后我只认你这一个嫂嫂，我也绝不敢再惹你不高兴，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是无辜的！”
“都说无辜，难道就我应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要求饶就说清楚，好好求，没头没尾，又想糊弄我？”
陆宝珍看着她，眉心轻轻拧着，像是有些不高兴。
裴岭芳哪敢骗她，赶忙一五一十开口。
“......她们说你能叫得动蝎子蟾蜍，猜测你身上约莫是学了些秘术，还说你同贺知微不对付，心中嫉恨，便索性趁着这次的事在她身上下了手段，让她再不能翻身。”
“她们？”
“是，是楚二姑娘，不过她说她也是听人说的。”
陆宝珍同这楚家不熟，若她没记错，近来唯一的碰面，便是那回茶楼。
这楚二姑娘确实在里头，同贺知微几人一起。
“原是如此。”
这么久的事这时候才翻出来，怕是想趁机拉她下水。
想到又有人在背后动手脚，陆宝珍这回是真有些不高兴。
“我什么都和你说，你别害我，我求你了，我以后一定站在你这边，也绝对不会再惹你不高兴......”
“你的话也不太可信。”
陆宝珍打断了裴岭芳，语气一点点冷硬起来，“不过你若真知了错，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你，你说，我一定听你的，往后我也一定和你好！”
“不用你和我好。”
陆宝珍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
“冤有头债有主，你若能偷偷打听出来那楚家姑娘嘴里的别人是谁，都有哪些人说了，我可以暂时不和你计较。”
“真，真的？”
“自然。”
陆宝珍看向裴岭芳激动的眉眼，点了点头。
她想知道，除了那楚家的，其余在那雅间里的人是不是都开了口。
尤其是突然对她示好的盛秋月。
那位人前人后不同面孔的贵女，怎么瞧都不是简单的人，怕是不会安安静静。
得了裴岭芳的保证，陆宝珍也并没有太轻松，直到离开裴府，看见等在外头的挽桑，她脸上神色才一点点松了下来。
“姑娘怎么瞧着有些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
陆宝珍摇头，上了马车后，忍不住又掀帘看了眼外头的府邸。
有侍卫模样的人远远跟在她身后，同她大伯父这两日特意拨给她的随从隔了些距离，应当是裴景之的人。
陆宝珍并未多问，这一趟来裴府，她澄澈黑眸像是藏了事，未再有来前的轻松。
“先不回府，先去一趟别处。”
-
后头厅里，高氏瞧见了那许久未见的药铺东家。
来人脸上有些凹凸不平，神色也异常冷淡。
比起平日常同高氏来往的其他人，此人身上带着一股沉闷，像是憋在土里久未见光，连目光都透着一丝阴冷。
旁侧的丫鬟有些害怕，连李嬷嬷都生了些惧。
唯独高氏，在他上首坐下，不紧不慢地喝起了茶。
“都下去吧。”
“是。”
添茶的丫鬟像是松了口气，退得飞快。
厅里刚刚安静下来，来人便开了口。
“听闻裴大老爷不日便会回京，这么久了，想必裴大夫人，约莫是不用在我这做买卖了。”
他淡淡开口，拿起茶盏的手上还有一道骇人的伤疤。
“早就劝过裴大夫人好些收心过日子，为了个死人折腾这么久，害的丈夫儿子离心，女儿也不亲近，实在是不划算。”
“什么死人？！”
高氏眉心一皱，目光直直落到面前人的脸上，“你既是曾同他交好，便不该用这样的语气说他！”
“我可曾说错？裴大夫人口口声声说要为他报仇，结果这么多年，裴府反倒越走越稳当，尤其是你那尝了毒药的儿子，如今不仅活得好好的，在京城更是无人敢招惹。
既如此，裴大夫人不如坦荡些认下自己的心思，直说已经踩着他的尸首在过日子，也好过让他在那头闭不上眼，真以为，会有人记挂。”
高氏紧紧握着手中的杯子，许久未曾因那人生出的恨意，此刻又不停在她心口冲撞。
她确实还是恨裴越明，但她却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恨，已经和曾经彻底不一样。
可高氏不可能会承认。
“你闭嘴！”
“裴大夫人急什么？”
男人笑了笑，阴冷目光带着一丝嘲弄。
“不过情意不在了，裴大夫人也还是能在我这做买卖，除了毒药，我那助兴之物亦有不少，兴许待裴大老爷回来，裴大夫人为了留人，会用得上。”
高氏似被激怒。
那些话像是要撕开她心底不敢去面对的秘密，让她瞧见自己的背叛和难堪。
她狠狠瞪着眼前的人，差一点，就要将杯子砸到地上。
“仇我自然会报，但我高家这些年起不来，如今更是经不起动荡，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你夫君儿子不愿帮衬，高家如何起得来？”
男子声音一点点低沉下来，如爬过手背的毒虫，让人浑身发麻，“你亲眼见他如何弄垮的白家，他若是想出手，高家可不会是现在这模样。”
这话像是枯草中落下的星火，一下便使得高氏心中再生汹涌。
只是正待再开口，外头忽然响起了李嬷嬷请安的声音。
原本该在试探陆宝珍的老夫人，竟突然来了她这，没有按她算计的来。
高氏顿时压下思绪，看了前头那男子一眼，将提前备好的金子放到他面前。
“我不会让他白白惨死，只是近来我不便出府，待他回京，我自会想法子来寻你。”
-
那头的高氏因着突来的老夫人断了要说的话，而这头，陆宝珍在裴景之提起的那间药铺里转了转。
她挑了些药材，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未关紧的后门，磨蹭到没办法磨蹭，才不得已提着包好的药材，准备离开。
只是刚踏出药铺，她便差点撞到了进来的人。
“姑娘小心。”
落下的声音带着提醒，但又莫名透着阴冷。
陆宝珍抬头，正想道谢，却发现正是她早些时候见过的那人，隔近了看，那张脸越加怪异。
她心里打起了鼓，猜测着此人和这药铺的关系。
“又见到姑娘。”
来人扯出一抹笑率先开口，眼睛眯了眯，眸光落到陆宝珍的脸上。
“之前远远瞧见姑娘在马车里，只觉眼熟，眼下瞧来，原是同我那外甥女极其相像。”
陆宝珍不喜他的目光，正准备开口，脑中却又闪过一抹刺痛，逼得她眉间轻蹙。
“姑娘可有不适？”
“是有些。”
陆宝珍缓缓回神，平静道：“不过我见先生也眼熟，像是曾经，同先生见过。”
她顺着他的话，一点点开口试探。
而在她的询问中，面前人的眸光极快闪过一抹暗色，连带着嘴角笑意都淡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