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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月色洒落四处。

屋外银霜满地,屋内灯火灼灼。

裴景之乌发未束,中衣松散,胳膊上的伤口刚上了药,换下的布帛还沾着血迹。

听见小姑娘犹豫了许久才收下他送去的东西,男人神色不明,连带着闭眼前,都还是她在祖母屋里忽生慌乱的模样。

只是梦里,小姑娘却又换了副神色。

她替他上药,粉唇微张,温热的气息落到他的胳膊,顺着他紧绷的青筋蔓延,圆润的指尖搭在他小臂,轻轻一点,便是一阵酥麻。

后来她站起身,轻风吹进屋内,隐隐勾出她纤细腰肢,她眨着眼瞧他,那双漂亮的黑眸好像在说话。

裴景之临近失控,见她刚行一步便晃了晃身子,他起身揽住她的腰。

但这一次他没有放开。

听她惊呼声如同小猫,耳尖一点点染上绯红,男人眸色渐深,做了他一直都想做的事。

俯身亲她。

白日里裴则桉对她的逼迫勾起了他心中压抑的汹涌。

他将人困在怀里,任由伤口重新渗出血迹,一点点亲上了她的唇。

从小心翼翼到彻底放纵,他将那呜咽声尽数吞下。

而后一夜旖旎,满室荒唐。

-

裴则桉的伤到底是没瞒住,他好像也没打算瞒。

陆宝珍去给裴老夫人下针时,老人家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许久才轻叹了口气。

“宝珍,则桉昨日同人争执,伤了身子。”

裴老夫人满眼忧心,说得缓慢,陆宝珍微微一愣,但旋即又收回了心神。

她昨儿本就没睡好。

夜里在梦间,她猜了许久裴景之的心思,而后又梦见自己上山采药。

要去之前待过的那个山洞,可怎么走都寻不到那个洞口,也没能瞧见她要的沉乌,最终就是爬了一夜的山,浑身疲乏。

眼下听见裴老夫人说起裴则桉,她实在是分不出多少心思,也不想分。

只是她虽没开口,面前的老夫人却并没有停下的打算。

“听府医说他不知和谁怄着气,迟迟不肯上药,可那伤口在胸前,也不算小,他母亲急得不行,宝珍,你能不能,去瞧瞧他?”

陆宝珍这才有了些反应。

她唇瓣动了动,想起昨儿裴则桉掐着她脖子的狠戾模样。

他也伤了她,她不能说,不代表她受伤的地方不痛。

收回最后一根针,陆宝珍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默了半晌,才朝着面前的人摇了摇头。

“对不住,老夫人,我去瞧不合适。”

“宝珍可是,在生则桉的气?”

裴老夫人想要撮合两人,瞧见不对劲,自然也想要相劝。

她又叹了口气,想要去拉宝珍。

“则桉那小子是有些混,行事乖张不服管,也只有在宝珍你跟前,才稍稍有些收敛,可小子到底是年纪轻了些,有时候瞧不清自己的心思,伤了人,过后才知懊悔。”

陆宝珍也不知此刻自己是什么滋味,她只知道,她不想去看裴则桉。

裴老夫人见她沉默也不急,只继续劝道:“眼下他犟着不肯上药,何尝不是想要等着宝珍你去瞧,我虽不知你二人发生了何事,但想来那小子也是知晓了错处,才会用这么个最不该用的法子。”

“可是我看不了裴二少爷的伤。”

许久,陆宝珍终于开了口。

她站起身子,停在裴老夫人旁侧。

原想等过些日子寻个机会开口,可眼下裴老夫人撮合他二人的心思越发明显,她有些不想再等。

“我与裴二少爷大抵是相冲的,他瞧不上我的医术,我也不愿因此低头,且我二人也并没有老夫人您想的那般多来往,所以这看病一事,还是让别人去吧,男女有别,我去,不合适。”

“替我看病不合适,替我大哥包扎,便没有男女有别了?”

裴则桉不知何时来了此处,也不知听了多久。

陆宝珍瞧过去时,只能看见他灰败的脸色,和有些泛白的唇。

确实是不同于曾经的虚弱,又带着少有的倔。

“你不是大夫吗?大夫便是你这样心狠的?”

“裴二少爷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大夫,不是吗?”

陆宝珍第一次在裴老夫人面前用这样的语气,她平静地望着不远处的人,没有退让。

目光里映出他腰间的一枚玉佩,陆宝珍没想去瞧,但仍是第一眼便认了出来,是他送给贺知微的那一枚。

她极快便收回了目光,眸色淡淡。

可裴则桉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落下的那道视线,即便只有一瞬,也像是让他寻到了生机。

他拿起那枚玉佩,哑着嗓音道:“你在意它?”

“不在意。”

陆宝珍摇头,想了想,到底还是往外行了几步,不想让他扰着老夫人休养。

“不,你在意它,你在意它曾经在别人身上!”

裴则桉忽然就固执起来,看着她走近,又看着她行去外间,拉开了同他的距离,“替我上药好不好,宝珍,昨儿那一剑......”

“用糟蹋自己的身子来逼迫别人,挺没意思的。”

裴则桉的声音戛然而止。

听见陆宝珍用平静又淡漠的声音盖过独属于她的柔软,站在此处的男人彻底僵住。

喉间干涩得厉害,想要伸手去拉一拉她,却忽觉一双手有千斤重。

“我未曾用那些伤痕来指责你,你为何要一次又一次,陷我于难行的境地?”

“我,我没有......”

裴则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昨日的愤怒浮现在他眼前。

他攥住她的手腕,掐住她的脖子,吓唬她,逼迫她。

后来她哭了,眼泪晶莹剔透。

“我以后会对你好,会和以前一样——”

“二少爷。”

沧云不知何时来了此处,打断了裴则桉的话,他停在两人之间,对着面前的男人拱了拱手。

“大少爷听闻您不愿瞧府医,特意让属下去外头请了大夫。”

裴则桉目光陡然一暗,瞧了一眼来人,又重新看向了陆宝珍的位置,“如果我一定要让宝珍瞧呢?”

“那怕是不行。”

沧云面上瞧着恭敬,语气却没多少退让,“大少爷说了,陆姑娘以后都不会替二少爷看诊。”

僵持间,四公主的邀约送来了陆宝珍跟前,请着她明日进宫。

诧异不过一瞬,陆宝珍便朝着来人福了福身子。

起身后她径直回到里间,好似从头到尾都没瞧见裴则桉,眉眼弯了弯,小声又温和,“老夫人,四公主腿伤还未痊愈,我得回去配药了,兴许明日用得上。”

裴老夫人欲言又止,想留,却也知大抵是无望,终是叹了口气。

“那宝珍莫要累着自己,进宫是大事,今儿若是弄得晚,不必记挂着替我诊脉。”

“是,宝珍明白。”

熟悉的身影又一次从他眼前离开,裴则桉还想再跟,但沧云明显领了命,无声挡在了他跟前。

他紧了紧手,耳畔倏尔又想起了她适才的话。

他怎么会陷她于难行的境地,他只是,想要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