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问的话都已经问清楚,赵玄佑一掌打晕了那婆子。
元青方才的盘问,渐渐回过神来,惊喜抬眼望向赵玄佑。
“刚才那个婆子的意思,玉萦……她还活着?”
是的。
玉萦还活着。
赵玄佑不信怪力乱神,巡夜婆子遇到的绝不会是崔夷初的鬼魂。
柴房起火的时候,她远在数百步之外,公府侧门近在咫尺,大火根本无法殃及她。
但……
元缁抬眼看向赵玄佑,明显察觉到赵玄佑刚刚明亮起来的眸光变得暗淡,神情已然冷了下来。
他是侯府家生奴仆,自幼便被靖远侯相中,习武练剑,读书认字,跟在赵玄佑身边做长随,兼之他聪明圆滑,比旁人都更能摸清赵玄佑的性情。
但他看不懂赵玄佑此刻的态度。
他因为玉萦的死当众失控,既然知道玉萦极有可能没死,为何他没有展露半分笑意呢?
“不对啊,还是不对,”元青喃喃道,“若是玉萦还活着,她为何不回府?不说咱们,难道她连她的娘亲都不顾了吗?”
元青一头雾水的时候,元缁却渐渐回过神来。
他终于明白赵玄佑为何脸色比之前更阴沉了。
兴国公府里只死了一个崔夷初,那另一具尸体是谁呢?
是玉萦留下的吗?
她留下这具尸体是为了……让旁人以为她死了。
可她为何这么做?
元缁有些心惊地看向赵玄佑:“爷,玉萦的娘亲正月里就离开京城了,说要去五台山给玉萦招魂。”
当初元缁没有多想,此刻看来玉萦的娘亲走得也太着急了些。
春寒料峭,清冷月光映照在赵玄佑脸上,眸光沉如深渊。
元缁和元青说的这话,他早在猜出玉萦活着的那一刻便想到了,他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他也想问一句为什么。
她报仇成功,只需要遮掩就行,为何要弄出一具尸体来装死呢?
她要瞒的人是谁?
她要躲的人又是谁?
心底有答案呼之欲出,但赵玄佑不愿意深想,他不想猜答案,他得找到她,亲自问出她的答案。
赵玄佑薄唇紧抿,眸色冷沉,倏然跃身朝前走去。
兴国公府已经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了。
“爷难道知道玉萦在什么地方吗?”元青不解地问。
元缁约莫能猜到赵玄佑要去什么地方,只低声道:“跟着就是了,少说话。”
“我又说错话了?知道了。”见赵玄佑和元缁的脸色都这么差,元青只得噤声快步朝追去。
赵玄佑果然去了别院,如今这里只剩下一个陈大牛。
玉萦母女离开后,陈大牛用不了那么多人帮忙,把原来的几个仆从和丫鬟都打发走了。
他干活儿勤快,不但打理了整座别院,还在玉萦母女从前住的屋子里摆了玉萦的灵位。
看着灵位前的灯油快烧光了,他赶紧提油过去添。
一转身,便见门口杵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陈大牛正要问对方是什么人,瞥见他身后的元青和元缁,顿时明白眼前的人是谁,“是世子吗?”
他从来没跟赵玄佑打过交道,只远远看过一两回。
赵玄佑并未回答,目光直直看着陈大牛身后的灵位。
“你如今一个人住在这里?”
“是。”陈大牛知道,这房子是赵玄佑送给玉萦的,如今玉萦死了,看起来他像是上门来讨要房子的。
他想起丁闻昔临行前特意留下了房契,恐怕就是以备世子前来讨要吧。
他赶紧去里屋的妆奁最下层拿了房契,捧到赵玄佑跟前。
赵玄佑瞥了一眼房契,沉凝如墨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留给你的?”
“不是,”虽然丁闻昔走的时候说让陈大牛在这座院子里生儿育女,一副再也不回来的模样,但陈大牛总归觉得自己是在帮她看管房子,“我只是在这里看着院子。”
“走的时候让你看院子?”
陈大牛点了下头,见赵玄佑问得细,又道:“玉萦死了之后,她娘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夜夜痛哭。我真的怕她去了五台山就不会回来了。”
赵玄佑看得出来,老实的陈大牛并不知道真相,要不然她们母女俩不会把他留在这里。
他眸光微动,转身离开了别院。
陈大牛由始至终都被玉萦蒙在鼓里,他给不了赵玄佑丁点有用的东西。
他在刑部大牢里蹲了两个月,玉萦母女离京少说也有一个多月了。
京城里这么多人,即便挨家挨户的盘问,人家也想不起来一个多月前有没有见过玉萦这样一个人。
但京城里还有一个人很清楚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赵玄佑入狱之后并未被革职,靠着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即便深夜,仍然顺利进入了大理寺监牢。
崔令渊父子是重犯,被大理寺羁押在了牢房深处。
牢房的廊道幽深,狱卒举着火把在前引路,很快走到了崔令渊的牢房前。
崔令渊关了十来日,穿着一件深色衣裳,头上还用玉簪束发,虽然成了阶下囚,脊背依然挺得笔直。
见到赵玄佑到来,他神情漠然,眼中似含着一抹嘲讽。
“我有几个问题。”赵玄佑开门见山道。
崔令渊盘腿坐在木床上,听着赵玄佑的话,反而闭目养神,并无搭理赵玄佑的意思。
赵玄佑瞥了一眼躺在隔壁牢房里的崔在舟,沉声道:“倘若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让锦衣卫安排大夫进来为崔在舟诊治。”
崔在舟被赵玄佑重伤之后,一直在府中调养,眼下进了牢房,原本稍稍好转的伤势又急转直下。
“用不着!”崔令渊原本还算沉稳,听了这话,脸上陡然升起一抹怒意,“你的好心,我们崔家受不起。”
赵玄佑道:“是我打伤了他,但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打伤他。”
崔令渊没有回答,深吸一口气重归平静。
赵玄佑看着牢房里闭目打坐的崔令渊,眉峰微微拧起。
虽然对方曾是他的岳父,但往来不多,他并未仔细看过崔令渊的长相。
崔令渊虽然年已四十,气度依然端贵儒雅,年轻时定然是个美男子。
牢房里廊道烛火晦暗,在崔令渊脸上落下阴影,越发看得出骨相清越,崔夷初生得倾国倾城,便是从他这里承袭了骨相。
赵玄佑深深盯着崔令渊,忽然脊背骤然绷紧。
其实比起崔夷初,玉萦和崔令渊的相似之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