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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船顺水南下,昼夜不曾停歇。

待到船只停靠在扬州码头的时候,已是二月初八。

在船上住了半个多月,习惯了船舱的摇摇晃晃,双脚踩在地上的时候,玉萦多少有点不习惯,在岸边来回走了一圈。

“娘,当心点。”

“我没事。”

母女俩都不晕船,坐船南下的这些日子过得颇为轻松。

出了码头,冰云去雇了车来,乘车往扬州城里去,直奔城里最大的酒楼明月楼而去。

扬州城里有条秦淮河,与金陵城中的秦淮河一样都是酒肆林立,歌舫穿行,俗称小秦淮。

这明月楼建在河边,位置当道,聚集了扬州城最能歌善舞的佳人。

听船家说,楼里除了有歌舞表演,还能看杂耍和戏法。

一行人到了明月楼,酒楼掌柜热情地告诉他们这几晚有西域来的舞姬和酒楼的舞姬斗舞,每晚舞蹈不同,十分精彩,可先付银子留个好位置。

喜欢清静,则可以包一条画舫去秦淮河夜游,再能请个歌姬在画舫上唱点江南小调。

因见她们是女客,掌柜的又道:“若是不喜欢听曲儿,请个乐师跟船也是极好的,琴笛琵琶都有,我们明月楼的乐师都是年少英俊,温文尔雅,一定令夫人和小姐满意。”

江南不愧是风花雪月之地,初来乍到便令玉萦长了见识。

“我们刚下船,先想想吧,落脚了再说。”

“好嘞,客官若有需要,来说一声就是,可以立刻安排。”说罢,便吩咐伙计带他们去看房间。

玉萦贪看风景,自是选了临河那一侧的屋子。

进房放好东西,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去看外头。

白日里的秦淮河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远不像诗词里描绘的那般流光交错,多少令她有些失望。

然而入夜之后,河上画舫穿梭,每一条船悬挂的灯笼都各不相同,满河鱼龙,光影逶迤,更别说画舫里飘出来的那些悠长歌声,玉萦趴在窗户便能听出神。

果真是官柳动春条,秦淮生暮潮。

在明月楼静养了两日过后,玉萦说想去附近的另一家醉香楼吃饭,换个口味。

冰云和阳泉自无异议,温槊却如同前两日一样,说想自己去扬州城里逛逛。

玉萦怼了他两句,便随他去了,带着丁闻昔、冰云和阳泉去寻那家醉香楼。

在明月楼连吃了两日,换一家酒楼果然觉得更新鲜。

吃饱喝足后,玉萦放下筷子,笑着问丁闻昔:“娘,我瞧着你精神还不错,晚上咱们出去玩吧。”

“你想怎么玩?”

“明月楼今晚还有西域舞姬和扬州舞姬斗舞,我从来没看过西域舞蹈,想长点见识。”

丁闻昔认真想了想,蹙眉道:“明月楼太大了,晚上斗舞只怕满满当当全是人,我不想凑那热闹。”

冰云想起掌柜的话,也跟着放下了筷子:“夫人喜欢清静的话,可以包一条画舫游河。”

阳泉在旁边点头:“再请个歌姬唱小曲儿。”

江南女子说话温柔得很,也不知道唱出来的曲调有多婉转。

不过,话音一落,阳泉意识到失言了,玉萦或许喜欢凑热闹,丁闻昔怕是歌姬不感兴趣。

“要不我们今晚去看斗舞,明晚包画舫夜游秦淮河,怎么样?”玉萦道。

丁闻昔还是摇头:“明月楼太吵了,们去凑这热闹吧,我去河边走走就是。”

“娘晚上一个人出去可不行。”

“小温也不喜欢吵闹,他陪我去就是。”丁闻昔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玉萦一眼。

母女俩交换过眼神后,又迅速收敛神情。

玉萦道:“初春天寒,娘别去河边散步了,今晚你们包一条画舫,明晚我们再夜游一回就是。”

“也好,来都来了。”

“冰云,阳泉。”玉萦有些欢喜,“他们不爱热闹,晚上咱们三个去好好热闹一番。”

冰云和阳泉也是头回到扬州,听到玉萦晚上带他们看斗舞,自然很期待。

回到明月楼,玉萦和丁闻昔回房休息,到了晚饭时分,出去溜达的温槊露面了。

他走到玉萦身后,低声道:“东西都备好了。不过,这会儿冰云还在,阳泉不知道去哪儿了。”

玉萦询问冰云,冰云含糊地说应该是去街上逛了。

等到吃完晚膳,阳泉终于露面。

玉萦不动声色地给温槊递了个眼神。

早在箬叶庄的时候,两人商量好了在扬州将冰云二人甩掉的计划,住在明月楼只是第一步,现在终于到了第二步的时候。

饭后,温槊和丁闻昔依计行事,出门夜游秦淮河,玉萦则往明月楼的一楼看舞姬斗舞。

西域舞姬果然与中原女子不同,身材高大不说,又丰盈又妖娆,跳起舞来也如同蛇一般灵动魅惑。

而江南舞姬不如她们妩媚,却别有一番清雅灵秀,也惹得阵阵喝彩。

玉萦一边观看,一边给冰云和阳泉斟酒——酒是温槊提前备好的,里面下了无色无味的蒙汗药。

舞姬竞技还没出结果的时候,冰云和阳泉都已经伏倒在了桌子上。

玉萦等了一会儿,请伙计帮忙帮他们抬回屋子,手边摆好了她写给赵岐的回信。

做好这一切,玉萦匆匆出了明月楼,往跟约定好的地方奔去。

只是,跑出明月楼没多久,便有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挡在她眼前。

玉萦往左走两步,对方也跟着她走两步。

玉萦往右走两步,对方也跟着她走两步。

显然,对方是来堵她的。

玉萦顿时紧张起来。

是冰云和阳泉追出来了?

不对,温槊说那要是他亲自调的,绝对不会有问题。而且他们俩来抓自己,也不可能戴着面具。

对方这么做,显然是在戏弄她。

玉萦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对方却一把拉住她的手。

街市上人头攒动,对方敢当街动手动脚,简直胆大妄为。

“放开我!我的家人就在附近,再不放手,当心我送你去见官!”玉萦声音不小,这一喊,果然旁边行人纷纷驻足。

对方却无怯意,依旧抓着她的手,理直气壮地说:“你喊啊!我还奇怪呢,你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声音和语气,玉萦听着耳熟,只是他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她抬眉惊讶地看向对方。

对方很满意她的反应,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摘下了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