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了一同出逃,玉萦不打算再骗温槊什么。
“冰云和阳泉都是我请七殿下留在京城的护卫。”
“你跟赵岐这么要好?”
玉萦不知道该怎么说。
算好吗?
她什么事情都瞒着赵岐,只是希望他借护卫给自己帮忙,若要说好,自然谈不上。
但玉萦知道,赵岐对她有些朦胧的依恋,他对她,的确是很好的。
“他是皇子,我是丫鬟。”
这话说得不全,倘若是旁人,必然不明白玉萦话里的意思,但是温槊明白。
他低头笑了一下:“那倒是。太子独处的时候,也会拉着我们说一些不跟旁人说的话,好像我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的一样。”
但他哪里配跟太子当朋友?
“总之,我欠了七殿下很大的人情,不过我也不打算还这人情。”玉萦无奈笑道。
一无所有的人,连命都如草芥一般,有什么资格还皇子的人情。
她辛辛苦苦攒了这么久的银子,估计连宫里的主子们吃一顿饭的花销都不够。
“这里风大,我们进去说话吧。”
温槊没吭声,默默跟着玉萦进了屋。
屋舍虽然看起来质朴,但看得出来收拾得很干净。
玉萦先进了厨房,扔几根柴火进了灶膛,又抬锅倒水,准备烧点热水泡茶。
温槊跟进厨房,看着玉萦在灶台前忙活,又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离开侯府,又跑来这里?”
他愿意跟着玉萦离开,是因为向往玉萦所说的那种日子,而不是想背叛赵樽来投奔赵岐。
“我只是在这里暂居,等到娘出京再离开。”
温槊眸光一动,眉头微皱。
“那赵岐呢?”
“自然不会让他知道。”玉萦弯唇,“我可不想再掺和那些权贵的事,只想守着我娘过些安稳日子。”
她笑得明媚,心中却有些无奈。
虽然她还不知道赵樽做了什么,但她知道,赵樽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赵岐虽然时常口无遮拦,可他行事却光明磊落。
如今他去了东南历练,假以时日,一定会褪去周身稚气,成为一个文武兼修、宽严相济的皇子,前程不可限量。
以玉萦的身份和处境,远离赵岐,才是真正对他的报恩。
温槊本来是担心玉萦要带着自己投靠赵岐,听到玉萦这样说,终于安了心,没再说话,而是帮忙收拾厨房。
玉萦坐在小木凳上,拿着烧火棍一下一下拨弄着灶膛里的木柴,眼睛里映衬着晃动的火苗。
她是顺利逃出京城了,也不知道京城里怎么样了。
兴国公府除夕夜起了大火,还烧死了崔令渊的爱女崔夷初,他们一家子那么融洽和睦,想来上上下下都伤心得很。
至于侯府……赵玄佑应该听说她失踪的事吧,他对玉萦并非完全无情,应该还是会过问,但他成婚在即,料想没工夫细查,只希望此事快些平息,娘亲能早日离开京城与她团聚。
世间的事当真玄妙。
两日之前,她还躺在赵玄佑的怀中熟睡,两日之后,两人竟已是再不相见了。
但玉萦并不觉得难过。
她从没拥有过赵玄佑,当然也谈不上失去。
赵玄佑不久后会娶妻,而她,将来兴许也会遇到一个可靠的男子谈婚论嫁。
遇不到也没什么,她已经有娘亲在身边,别的便不强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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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庵中,锦衣卫千户潘循站在赵玄佑跟前,抱拳禀告道:“大人,已经将云水庵的围墙仔细查验了一圈,东南角有人攀爬过的痕迹。”
赵玄佑早知道没有什么黑影、黑风的怪力乱神之说,眼下听到潘循查出了痕迹,手指瞬间捏紧。
“翻出去是什么地方?”
潘循道:“是一条僻静的小巷,总共住了三家人。”
“询问过了吗?”
“询问过了,有人看见昨日下午停了辆马车在巷子里。”潘循查案果然有一套,在赵玄佑盘问之前,便已经将事情办妥办细了。
然而赵玄佑此刻并无心情夸赞他的能力,听到巷子里停过一辆马车,几乎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下手的了。
先进云水庵掳人,紧接着翻墙而出,带着玉萦上了马车,尔后逃之夭夭。
玉萦被掳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想到兴国公府昨夜死了两个人,赵玄佑并不希望是兴国公府的人掳走了玉萦。
是太子都好,只要她活着就行!
赵玄佑掐了一下指节,逼自己静下心来,只沉声询问:“什么样的马车?”
潘循听到他这么问,胸有成竹的表情终于露怯。
“已经让人画出来了,只是寻常的青帷马车,京城里处处可见,出了巷子,再去问街上的商户,都说见过这样的马车,但问马车往哪边走了,说什么的都有。”
很显然,商户们并非说谎,只是这样的青帷马车太常见,每日都有许多这样的车在京城四通八达的道路上往来奔波。
听到这里,赵玄佑当然明白是有人精心策划掳走了玉萦。
也几乎是这个时候,赵玄佑确定不是太子动的手。
太子这人狂妄自大,倘若他要玉萦,根本用不着这般谋划,派人把玉萦抢进东宫,根本没人能进东宫去抢人。
更何况,太子对崔夷初多少有几分情分,对玉萦却只是一时色心,过了便过了,根本不会再抢夺。
但赵玄佑心中还有一分希望。
或许除了太子,还有他不知道的人对玉萦有了心思,早早就有所谋划,只等着玉萦出门的时候动手……
赵玄佑竭力劝说着自己,越想却越没法自圆其说。
“爷。”元缁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走到他跟前拱手一拜。
赵玄佑神情一震,明白让元缁在兴国公府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是谁呢?
除了崔夷初,死的另一个人是谁?
赵玄佑的脑中浮现出一张秀致妩媚的脸庞,那张脸上的笑意永远明媚肆意,艳光照人。
与她无关!
赵玄佑竭力驱散着玉萦的脸庞。
只是,眼看着元缁越走越近,他心中却悄然滋生了怯意——他不想、也不敢听兴国公府里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