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心的话合情合理,再加上她与沈承颉的交情鲜为人知,倒是当真让不少人对口不择言的宋雨晴怒目而视。
眼见又将事态轮转,宋如心反倒是上前几步,她猛地伸手,远处瞧着像是给宋雨晴把脉,实则却是紧紧箍住她的手腕。
她凑近了又惊又怒的宋雨晴,低声提醒道:“小手段且收着些,今日只是被人指着鼻梁骂几句,他日许是将你这条小命都搭上了,也未可知呢。”
宋雨晴轻颤几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眼底的惊慌几乎要压不住。
她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两次失败的刺杀,宋如心也不像是学了武,甚至身侧也不曾有她想象中的镖局高手。
是如何躲开的刺杀……
宋雨晴脑子乱了起来,她忽的觉着看谁都像是不一般,面对着季和光的关切,她抿着唇一言不发。
而回了药堂的宋如心,将一切都给安排妥当后,便总是出神。
还险些将给病患的药熬糊了,吓得掌柜的急忙将人给拉到了后院的凳子上。
“东家可是这些时日累着了?快歇歇。”
宋如心顺势点头,她就这般坐在石凳上,不出片刻又忧心起来。
沈承颉如今还好吗?那八百里加急,究竟是……
她心中仿佛一团乱麻,想问问沈承颉留在她身侧的暗卫,却又不知要如何提起。
与沈承颉相关之事,她应当要用何种身份询问?两人说是朋友,却又显得生疏,说是一同谋划的同伙,宋如心又觉着陌生了些。
她强压下忧虑,忙忙碌碌企图将这一切忘到脑后,直到跟随在她左右欲言又止的暗七再一次被宋如心看见。
关心则乱,她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暗七定然是有话要说,不然为何跟着她在人前左右忙碌。
宋如心急忙又去了后院,表面上是带着伪装成伙计的还暗七帮手晒药材,实际则是给了暗七开口的机会。
“宋姑娘不必忧心,王爷今日传了信来的,说许是这两日便要班师回朝了。”
宋如心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她又觉着有些脸热,分明是沈承颉自己的事,她这般关切作何?
思量中,她点点头,轻‘嗯’了声,也未曾说些旁的。
暗七尽职尽责地继续汇报着:“并非属下粗心,是那信宋姑娘被侯府为难时,才送到了王府,属下来不及回禀。”
沈承颉回京的安排,许是前几日便有了,边疆路远,今日才得以送到。
宋如心又是轻‘嗯’了声,不作旁的反应,手上晒药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看得不远处的暗十心惊。
竟是与暗七说得一般,宋姑娘当真是因着忧心王爷,才屡屡出错。
这头的宋如心松了口气,宫里的那位却是大发雷霆。
瓷杯被掷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皇帝仍是觉着不解气,将镇纸也一并扔了下去。
当啷声响过后,裂成两半的镇纸静悄悄躺在宫殿内的青砖上,
“陛下!陛下身子要紧啊!”
御前公公连声劝慰,忙着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了皇帝手里。
皇帝不接,面色铁青地看着跪在跟前的四五位大臣。
“若是欺君,朕会如何罚你们,想必你们也并非心中没底。”
领头的大臣又是磕了个头,他最会揣摩皇帝的心思,此时不假思索开口道:“皇上明鉴!那沈承颉确实在边疆几日的功夫,便带病领兵上了沙场,如何有人能拖着病体与人交战?他定然是装病!”
“吏部尚书所言极是,沈承颉他竟是胆敢欺君,其心可诛啊!”
原本打着让沈承颉带病领兵,最好是在安排好边疆一切时病重身死的主义,现下却眼睁睁瞧着他当真平定了边疆,如今就要班师回朝了。
皇帝的心里又急又惊,比起恼怒,他更多的是在怕。
怕沈承颉功高震主,怕沈承颉拥兵自重。
如今太子也在沈承颉身侧,要是他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将太子当做傀儡,岂不是能顺理成章逼宫?
皇帝坐不住了,他当即站了起来,不停地踱步,嘴里还不断地呵斥着沈承颉。
“好,好得很啊!沈承颉竟是连朕都诓骗,他这摄政王当真是做得舒坦,比朕在这龙椅上都舒坦啊!”
他将案板上的奏折一把扫落在地,那手不停地颤抖着,也不知是怒是怕。
“皇上息怒,何必为了沈承颉这叛贼而伤身?如今沈承颉手握重兵,皇上大可一封圣旨命他交出兵权,再派人将他给压回来。”
“他若是不回……”
早已看不惯沈承颉的大臣眼眸一眯,若是沈承颉死了,这朝堂上便再也不会有人将他隐瞒下的种种汇报给皇帝。
他们这一向官官相护的佞臣,只需好话哄着皇帝,余下的可谓是一手遮天。
余下的话不曾有人出口,皇帝却当真听了进去。
若不是如今朝中无人可用,他早早便寻个由头将沈承颉斩了,又怎么至于被他掐着命门,动他不得呢。
皇帝一边想要扶持几个武将与沈承颉争锋,一边又忧心再培养出几个功高震主类似沈承颉的将领。
他这龙椅当真是坐得安心不了一丁点儿。
皇帝不语,沉着脸思索了片刻,忽的厉声道:“来人,传朕的旨意,摄政王沈承颉欺君罔上,冒犯天威,命他交出兵权,回京领罚!”
这话一出,眼前跪着的大臣们皆是连声称赞他明君。
皇帝则一个眼神命人将大臣们请了出去,他缓步走回龙椅旁,却不曾第一时间坐上,而是凝视着这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利的龙椅。
“沈承颉……”
他低声说着,手落在龙椅上,抚摸了片刻,才缓慢地坐了上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国有一君便足以,哪里还容得下一个摄政王?
若是沈承颉是个纸老虎便罢了,偏生他惊才艳艳,又一心为国为民,便更是让皇帝难以安枕。
“沈承颉啊沈承颉,你若是对朕忠心耿耿,便应当战死在边疆,为何还要班师回朝?”
皇帝喃喃低语,身侧的御前太监死死低着头,冷汗自额角往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