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冥,你到底在想什么?”楚寒英着急地晃着袁青冥的胳膊,“还是你真的想让阿娘大雪天的挺着大肚子从朱崖赶回京都?”
她后退了一步,让袁青冥能看清楚她如今大着肚子的样子。
走路也已经不如之前矫健利索,这还没五个月呢。
袁青冥视线随着楚寒英的动作看过去,他痛苦地别开了视线,“寒英,我虽然是皇帝,万人之上,可朝堂的事情,并非我的一言堂。”
楚寒英动作一顿。
“君与臣的较量,之前选妃的事情,我一直压着,那些大臣早就对此不满了。”袁青冥背过身去。
“我最初以为自己也是刀山火海打下来的江山,并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做事。”袁青冥语气沉重。
楚寒英看着他突然垂下的肩膀,“阿冥……”
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去的手却始终没落在袁青冥的肩膀上。
身处权利的漩涡,楚寒英知道袁青冥在有些事情上的为难。
刚怀孕的时候,她还以为袁青冥要顺势选妃了。
可却过去了许久都没动静。
这一刻,她分不清袁青冥到底是真的为难,还是,另有所图……
她心疼他是真的,可他们之间失去了信任,也不是假的。
“如今第一年腊月里,便出现了这样的天灾,皇室的威信已经受到了质疑。”袁青冥声音越发沉痛。
“难道,杀一个萧天启,这一切便能解决了吗?”楚寒英看着他的背影问。
“朝堂中的人,都想对付萧家,阿娘怀孕的事情,如今朝中人尽皆知了,没人希望那个孩子能平安落地,甚至都希望萧玉京和阿娘,以后永远留在朱崖。永不回京。”袁青冥说。
楚寒英脸色微微泛白,试探地问,“那你呢?”
你希望,那个孩子降生吗?
“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你,更保护不了阿娘。”袁青冥捂着脸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楚寒英看着肩膀抽搐的人,她脑子乱成了一团。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他们就这么容不下阿娘的存在吗?”楚寒英声音都有些颤抖。
……
夫妻两个还在这里痛苦,争执的时候,袁清瑶已经提着剑闯入了大牢。
“公主。”侍卫们步步后退,不敢和她动手。
“您别再往里走了,不然我们都不客气了。”侍卫威胁说。
袁清瑶手中的长剑在冬日的夜色里泛着寒光,她杀气腾腾地看着侍卫的头领,“来啊,让本公主看看,你要如何不客气!”
“公主,劫狱是死罪!”有人试图唤醒她的理智。
“我看谁敢杀我?”袁清瑶厉声喝道,“不想死的,都让开!本公主的剑,可没长眼,也已经许久没有饮血了。”
墙上的火把被走动的人带起的风,吹得明明灭灭。
袁清瑶的长剑劈开了萧天启牢门的锁。
萧天启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公主?”
进了这地方之后,他恍然发现自己走错了一步棋。
对方不是用他来威胁温仪景回京,而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两日了,这里的水,他都没敢碰一滴。
饥寒交迫,还不敢谁的太死。
狱卒时有羞辱,好在暂且无人对他用刑。
可若是在这样下去,都不用等人用刑,他便就不行了。
“跟我走。”袁清瑶不容反驳地说。
萧天启站起身,身子晃了晃。
看着公主坚定的身影,他却又有些犹豫了。
若是此刻自己真的跟着公主走了,萧家造反的名声或许就落实了。
可若是不走……
“你在想什么?想死在这里?”袁清瑶低声吼道。
萧天启面色为难。
他自然不想死。
他还没看到自己的孙女儿出生。
玉京信中说了,是两个女儿。
想到娇娇软软的孙女儿,萧天启心都要化了。
他这些日子里偷偷私下里买下来的那些金银首饰,以后都送给他的小孙女儿,两个人各一份,全都一模一样。
他也还没看到儿子重新站起来……
他怎么舍得死呢?
“公主!”大理寺少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堵在了牢房门口,官帽都还没戴正。
“王淞,本公主今日要带萧老爷子走,你有何意见?”袁清瑶抱着剑看了过去。
“公主,莫要胡闹,此事……”
“混账!”袁清瑶长剑直指王淞,“竟然敢说本公主胡闹!”
晃动的剑尖扫落了王淞散落的发丝,他连忙后退了两步,“公主,劫狱是大罪,您三思。”
“萧天启有贪墨赈灾粮的嫌疑,未免你大理寺的牢狱不够安全,本公主要将人带回公主府亲自关押,你是有何意见?”袁清瑶冷冷地问。
对于这位开国公主最近的脾气,王淞也是有所耳闻。
京都城里,谁若是让她不痛快了,她能让你全家都不痛快。
早朝这位公主都敢闯得。
京郊大营的兵马全都是她亲自训练出来的,尤其是那一营的女兵,对她唯命是从。
挥舞起刀剑来,气势慑人的很。
“下官不敢有意见。”王淞赔笑说,“只……”
“不敢有意见?”袁清瑶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打断了王淞的话,“那就是还有意见了?”
“没有,没有。”王淞连忙摇头,他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下官只是觉得若您想带走萧老,此事还需得陛下下旨才行。”
“王淞,你若是阻拦本公主办事,也需得有陛下旨意才行。”袁清瑶冷道,“如此,你便进宫请旨去吧,陛下同意你阻拦,你再来我公主府要人就是。”
“公主……”王淞头疼极了,“您莫要为难下官。”
“该是本公主求你莫要为难我才是。”袁清瑶嗤了一声。
她看着王淞道,“陛下许是近日里因为雪灾的事情政务繁忙,所以并不知道萧老被你们冤枉抓了,若是他知道,也一定会放人。”
萧天启看着小公主伶牙俐齿,半步不让,心中感激,“公主,您先回吧,草民留在这里就是。”
有人要杀他,即便是他去了公主府,或许也难逃一死。
到时候还会将这位好心来救自己的小公主给搭进去。
“我阿娘之前特意交代过我,让我护你周全,我不能让她失望。”袁清瑶寸步不让。
何况,若是今日她不来,裴言初就要来了。
“王淞,本公主的剑不想对着自己人,也不想在这里和你动手,若是识趣,便让开。”袁清瑶冷声警告。
“下官职责所在,请公主赎罪。”王淞自然也寸步不让。
他心中自然也会权衡得罪公主和得罪陛下之间孰重孰轻。
“只凭公主一人,带着萧老,走不出这大理寺牢狱。”王淞提醒说。
袁清瑶自然也知道,若是因为此事见了血,皇兄或许会禁足她。
到时候,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了。
“那边将本公主和老爷子一起关在这里就是了。”袁清瑶突然后退了一步,收了长剑,自己将牢房们断了的锁链挂了回去。
本以为将会有一场恶战的王淞,“……”
牢狱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公主这又是何苦呢?”萧天启无奈地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少女。
“你若是真的出了事,我阿娘就没家了。”袁清瑶看着墙上的烛火,平静地说。
萧天启微愣。
“说出来或许你也是不信的,我阿娘嫁到你们萧家,不为钱,也不为权,只是因为她羡慕萧玉京。”袁清瑶说。
“羡慕萧玉京有你这样的父亲,她是真的将你当父亲敬爱的。”袁清瑶笑着看向萧天启。
“其实,我也早忘了有父亲是什么滋味。”袁清瑶又道,“不过好在阿娘对我很好,让我也从未思念过父亲,更不会羡慕别人。”
萧天启安静的听着,他想到了敬茶的那日。
回门那日的事情,玉京回家之后,也和他说过了。
两相对比,太后娘娘对她这个公爹真的比对温荣那个亲爹更敬重。
“你若是出事,萧大人或许会因此记恨我阿娘,阿娘如今怀着孩子,定然会难过。”袁清瑶继续又说。
可若是她和老爷子一起出了事,萧玉京便不能怪罪阿娘了。
“我和言初都是没有阿爹的人,不想阿娘的孩子也没有阿爹疼爱。”袁清瑶笑着看向萧天启。
“请你也莫要怪我阿兄,他坐在那个位子上,看似风光,却也不容易的。”袁清瑶笑的很乖巧。
更深露重,子时过半,裴言初带着一身寒气进了牢狱,怀里捂着一个饭盒。
“听闻老爷子已经两日没吃饭了,吃些吧,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所有的都不曾离开过视线,家中的猫犬也都已经试吃过。”裴言初将还带着热气的粥和饭菜一一端了出来。
萧天启深深看着这个和太后娘娘像了三分的少年郎,叹了口气,“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裴言初笑道,“快些吃吧,便是我阿娘和萧大人赶回来,也需要一段时间的。”
“我在外面也说不上什么话,瑶瑶和你一起关在这里,我每日便为你们二人送饭。”裴言初说。
他感激地看向袁清瑶,“委屈你了。”
袁清瑶哼了一声摇头,“我是替我阿娘办事的。”
萧天启看着两个年轻人眉来眼去,心中一时间也复杂难辨。
小公主和小皇帝是意见不合,还是兄妹两个唱红白脸?
……
朱崖,萧玉京独自带着青鸾一行人,上了船。
温仪景站在船岸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轮椅,一颗心,空荡荡的。
她突然上前两步,朝着离了岸的大船喊道,“萧玉京,孩子的名字,你快点想,若是不好听,我可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