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京对于孩子,他已经做好了要成为一个父亲的准备,同时也做好了不小心会失去这个孩子的准备。
太后娘娘早年身体亏损过多,但凡有意外,取舍不会有任何意外。
“夫人是同意的。”玄英头也没抬的说。
“同意?”萧玉京再次有些意外温仪景做出的决定。
惯性思维里,让他觉得温仪景也会是一个奉献型的母亲,会为了孩子而牺牲自己的性命。
窦郎中也很诧异。
他看向忙碌的玄英,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
“万一我走了,孩子跟在你身边,哪一日你给他们娶了继母,他们定然是要受委屈的。”
温仪景看着萧玉京说,语气却是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不会。”萧玉京摇头。
她不会走,他也不会再娶。
太后娘娘福大命大。
是他这几日太闲,忧虑太多。
越往朱崖的方向走,天气越暖和几分。
之前还有些寒潮阴冷,上了去往朱崖的船,好像突然间就又入了夏。
“真是不一样的腊月天。”温仪景也没有这么真切的体验过朱崖和其他地方这样大的温差感。
如今温仪景已经五个多月的身孕了,怀着双胎的她,肚子比寻常孕妇都更大了一圈。
看着温仪景在船上站起来,萧玉京顿时紧张的看过去,“夫人,莫要乱动,船上晃动。”
萧玉京眼圈发青,面色看起来也不太精神。
自从在剑门关听说双胎会早产,尤其是七八个月大的时候最受不得一点刺激,萧玉京便几乎没能睡过整觉了。
太后娘娘一乱动,他就心慌。
他害怕极了,太后娘娘若突然早产,自己却双腿不能动,只能像在奉高的时候一样,眼睁睁看着别人抱走她,只一想,心里就着急,最近在路上锻炼的都多了。
心中忧虑多了,梦也接踵而至。
梦里,太后娘娘险些把孩子生在路上,他无法抱她去医馆,连自己下马车都做不到,梦里的玄英和长离也都不知去了呵斥,他害怕极了。
还梦到过太后娘娘就大着肚子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转悠着,可突然一个突出的砖将人搬到了,他在不远处,惊呼一声,想起身去接住她,却是一伸手,双腿无力,狼狈的扑倒在僵硬的地上。
醒着的时候不敢眨眼,睡着了梦里也不得清闲,如此循环往复,精神头都差了很多。
乍一看到太后娘娘站起身,萧玉京就已经开始紧张。
而随着太后娘娘走到甲板栏杆前,一颗心更是要跳出来了。
偏偏船在海上行驶,随着水波晃动,让萧玉京自己推着轮椅去抓住太后娘娘都办不到。
他不敢在船上自己转动轮椅,怕非但帮不了忙,还给添乱,便只能一双眼直勾勾地盯太后娘娘。
温仪景靠着栏杆,海风吹动她一头青丝,红色的发带迎风飞舞,吸引着人的目光不自主的看过去。
温仪景歪头看着面色忧虑的萧玉京。
和她有关的事情,再加上孩子,萧玉京最近在意的过了头。
其他的事情,他好像都没心思去管了。
她朝他笑了笑,低头摸着自己刚才似乎动了的肚子,“玉京,她们也很喜欢这里。”
萧玉京笑的有些牵强,他还是盼着她能到安全的地方来,只是又不想扰了她的好兴致,所以强忍着没开口。
温仪景只当不懂他的担忧,抬手勾住了半空飘扬的红发带,轻轻的缠绕在手指上,碧海蓝天的映照下,太后娘娘无聊的把玩着一根红发带。
萧玉京看的有些出了神。
“玉京,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温仪景轻柔的声音被海风送到萧玉京耳边。
脉象已经能看出男女了,玄英说,是两个女儿。
一对儿姐妹花。
萧玉京随着她的话点头,“在想了。”
两个女儿,他很开心。
睡不着的时候,脑子里就在搜罗自己这些年看过的书,见过的字。
希望能从中找出两个好听寓意又好的名字。
孩子的名字,他自然是希望自己这个做父亲能有参与权,却又不敢奢望能有全部的决定权。
甚至想过退而求其次,大名他不做主,小名让他来想也是好的。他甚至不指望两个孩子跟他姓。
“都让我起吗?”听到太后娘娘娘的话,萧玉京心中忍不住有些雀跃,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说起名字的事情。
这种事情,他自然不嫌累。
她只是不确定太后娘娘是否有更好的名字,毕竟太后娘娘饱读诗书,还过目不忘。
“不然呢?”温仪景反问,“你的女儿,你不起,谁起?”
萧玉京连忙点头,笑的嘴角都裂开了,“我起,我起。”
“还是你看了那么多书,只能起一个名字?”温仪景又故意问他。
男人任何尊严都容不得半点质疑,萧玉京当即表示,“自然都能的。”
说完,很快他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我还得再想想。”
作为父亲给孩子起名,在孩子未用上的时候,总觉得全都配不上自己的崽。
“还有好几个月呢,不着急。”温仪景笑着说,缠绕在手指上的红发带突然见脱离手指,朝着空中飞去。
萧玉京视线不由的看过去,在看到太后娘娘再次伸出手勾住的时候,他一颗心也跟着踏实了下来。
“玉京,我们只会有这两个孩子,没有儿子,你可会觉得遗憾?”温仪景笑着问他。
她是想要一个孩子的,男女都好,也只生养在一胎,如今一胎二宝,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
初闻是双胎,自然也盼着儿女成好,可如今是两个女儿,便也觉得十分好。
萧玉京看着她摇头,眼神真诚,“女子如你,胜过万千男子。”
只要是他和温仪景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很好。
温仪景笑的很开心,将手中的红发带和青丝贴合的编制在一起,她问他,“夫君这算不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萧玉京点头,“或许也是有的,不过还是夫人本身就很好。”
说完,他突然打了一个哈欠,紧跟着,眼皮便沉重的抬不起来了。
萧玉京想和太后娘娘说一句,自己有些困了,想睡会儿。
可话没来得及开口,人便已经进入了梦乡。
看着靠着轮椅合上眼睡着的人,温仪景终于放下了有些发酸的手。
她转动着手腕朝着萧玉京走过去,人睡的很沉。
这段时日里,玄英给萧玉京开了许多安神的汤药,都无任何作用。
甲板下时刻等着的青鸾得到太后娘娘的召唤,连忙跑过来接走自家主子,心中却诧异极了。
太后娘娘就这么两句话,真的就能让少主睡着了?
……
目送萧玉京回船舱,温仪景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过道里的长离。
温仪景扯下手中发带,随意地绑在手腕上,进了长离的船舱,“不用担心,萧玉京信任我,并无任何消耗。”
“夫人如今蛊惑人心的能力是越来越厉害了。”长离借着夜明珠的光亮,仔细打量了一番温仪景的面色,见真的没那么耗费心神,这才放下心来。
“如今,您和别人谈笑间,便能将其蛊惑,很难会有防备。”长离说。
温仪景能通过言语让一个人短暂的为她所用,甚至若时间久一点,信任多一点,她还能篡改别人的记忆。
“陈玄不就是一个例外。”温仪景笑道。
“或许他已经猜到了。”长离说,“所以每次单独和您相处,都会提高警惕,还会特意找时间最赶的时候。”
“他一向聪明,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或许也是我一意孤行了。”温仪景摇头叹息。
她想陈玄能放下兰时,重新开始,这也是兰时最后的遗愿。
可陈玄却并无这个打算。
温仪景的这项技能,从未告诉过长离之外的任何人,其他人便是亲眼见到了,也不会往这件事情上想。
见谢记那次,谢记甚至以为是蛊虫作祟。
对于此事,温仪景是五年前被敌军所困,无意间发现的,之后深入练习过。
不过有时候这样的做法对温仪景精神消耗很大,所以若非生死攸关,温仪景并不会随意使用。
“等公子醒来,或许会猜到些什么。”长离说。
萧玉京那样聪明的人,一点蛛丝马迹,都能让他寻到真相。
自家主子如今为了萧玉京能睡个好觉,如此费心劳神,还暴露秘密。
“在他身上能得手,一来是他没防备,二来或许也是信任。”温仪景如今需要的就是萧玉京知道此事。
她倒是要看看,当知道了萧玉京,是否还能再被自己蛊惑。
萧玉京这一觉睡得很香,很沉。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重新从海平面上升起。
从窗口处,他已经隐隐能看到岸边的影子了。
他缓缓反应过来,自己这莫名其妙沉睡的一觉,拉了昏暗船舱里的摇铃。
青鸾很快便进来了。
“我睡了多久了?”萧玉京揉了揉发沉的头,“我是如何睡着的?”
这一觉,他好像梦都没做。
而且醒来,虽然睡得有些累,可脑子却格外的轻快。
安神香和安神汤这几日里,对他都没有用,他已经许久没这样好好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