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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李冬生脑门子直冒汗,眼瞅着又有个穿靛蓝棉袄的老汉凑过来拍他肩膀。

这已经是今儿第七个自称\"你三大爷家二舅姥爷外甥女婿\"的亲戚了。

他攥着中华烟盒的手直打滑。

\"冬生啊,还认得你老姑父不?\"老汉咧着缺门牙的嘴笑,\"你满月那会儿我还抱过......\"

\"啊...啊!\"

李冬生手指头在烟盒底下猛抠。

他现在也遇到根本叫不上名字的情况,但好在,他有应对之法!

只见突然提高嗓门:\"老叔抽烟!\"

红彤彤的烟卷递过去,老汉立马忘了辈分:\"哎呦这大中华!供销社特供的吧?\"

中华一亮,就是把叔给叫成哥,也没人说你不懂事了。

那边李长贵早被围成了人堆,驼了半辈子的腰杆挺得比桦树还直:

\"嗐!啥发财不发财的,就儿女争气!冬云在供销社站柜台,冬生嘛...\"

他故意顿了顿,\"也就是跟公社王主任喝过两回地瓜烧!\"

\"能耐?嗐!\"

李长贵嘴上谦虚,声调却拔高三度。

\"咱庄户人能有多大尿性?不就是逮个野猪套个狼,不多!真不算啥!\"

虽然尽量想装的自然点,但实际上,那说的叫一个如数家珍。

炕头上三爷李青峰把旱烟袋敲得邦邦响,眼珠子却往人堆里瞟。

瞅见李冬生摸出第二条中华,老头终于憋不住了:\"挣俩糟钱烧的!买这金贵玩意儿!\"

\"三爷教训的是。\"

李冬生猫腰钻进里屋,恭恭敬敬递上整包烟,\"您老尝尝鲜。\"

说着扑通跪下磕了个响头,脑门沾了地砖上的瓜子皮。

\"哼!\"

三爷别过脸去,枯树皮似的手却把烟揣进对襟棉袄里。

三奶拍着炕席直吆喝:\"冬云闺女快过来!让奶奶瞅瞅这大辫子——哎呦水灵的,跟画报上的铁姑娘似的!女大十八变!是不一样了!\"

外屋突然炸开惊呼。

原来李冬生带来的网兜里,除了槽子糕还有两瓶贴着红纸的茅台。

二婶子挤在最前头:\"大侄子这是要娶媳妇的排场啊!\"

\"可不咋的!\"

李长贵嗓门震得房梁落灰,\"开春就办事儿!喜糖都用古巴糖,红纸糊满三间房......\"

李长贵一吹起来牛皮,那就是把不住门。

李冬生都想去捂住自己爹的嘴了……

在一片热热闹闹的氛围中,一大家子人就陆陆续续起身,浩浩荡荡的前去祖坟上坟。

一路上,亲戚们互相寒暄着,脚步轻快,嘴里念叨着祖宗先辈的事儿。

到了祖坟前,众人先是摆好祭品,点上香烛,随后纷纷跪地磕头,嘴里念念有词,祈求祖宗保佑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这时,李冬生从背包里掏出鞭炮。

这年头鞭炮可是奢侈品,在当时可不多见。

“让老祖宗也听听这热闹喜庆的声音。”李长贵抢了李冬生的台词。

又是中华又是茅台,现在炮都拿这么大响的,众人确信这不是打脸充胖子了。

亲戚们又是一阵赞叹。

“五小子就是有本事,想得真周到。”

“这鞭炮放起来,来年肯定更红火。”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李冬生的巴结愈发明显。

放完鞭炮,上完坟,众人回到家中。

中午时分,饭菜摆满了好几张大桌子,香气四溢。

虽说这时候日子都困难,但这么多口人聚在一块,也不至于连像样的饭菜都拿不出来。

菜过五味,亲戚们纷纷端着酒杯向李冬生敬酒。

“冬生啊,来喝一杯,这可是咱自家酿的好酒。”

二姑父满脸通红,热情地招呼着。

李冬生赶忙摆摆手,笑着说:“姑父,实在不好意思,我最近吃着药呢,真喝不了。”

众人虽有些扫兴,但也不好勉强。

喝不了酒,李冬生待在酒场上也没意思。

跟自己爹叮嘱了句记着少喝点后,李冬生趁着大家喝酒聊天的功夫,溜到了院子里。

李冬生蹲在枣树底下,看几个鼻涕娃抽冰尜。

青砖缝里钻出几根枯草,让钢镚大的冰尜抽得东倒西歪。

\"五叔!\"

穿碎花棉袄的小丫头突然扑过来,\"奶说你有上海奶糖!\"

这一嗓子不要紧,七八个孩子呼啦围上来,冻得通红的小手直往他呢子大衣上蹭。

李冬生一下像个火车站的wifi密码,谁都想蹭一下。

他忙掏出牛皮纸包,奶糖一发出来,孩子们顿时炸了窝。

西厢房檐下嗑瓜子的女人们都往这边瞅。

穿红绒线衣的年轻媳妇啐着瓜子皮笑:\"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你瞅那糖都不要钱似的。。\"

\"可不咋的!\"

抱着孩子的胖婶接茬,\"供销社柜台都见不着这稀罕物,看来五小子这是真有能耐了。\"

三姑六婆们纳鞋底的纳鞋底,择芹菜的择芹菜。

只有个穿月白夹袄的身影立在井台边,乌油油的辫子梢系着红头绳。

他正愣神,裤腿突然被拽住。低头看是方才要糖的小丫头,正举着块化了的奶糖往他兜里塞:\"给新娘子姐姐的!\"

\"啥新娘子?\"李冬生哭笑不得。

\"你爹刚在席面上说的!\"

李冬生回头隔着墙白了一眼自己爹——真不知道他又吹什么牛皮了。

孩子们顿时起哄,举着糖纸折的纸鸢满院跑。

李冬生起身要追,却撞上背后飘来的皂角香。

井台边的女人不知何时到了跟前,他手肘正磕在她拎着的铜壶上。

\"当心烫着。\"声音轻得像雪落枝头。

李冬生慌忙后退,却见那铜壶稳稳立着,半滴水都没洒。

女人约莫二十五六,眉眼比冬云还秀气三分,只是面色白得透青。

月白夹袄洗得发毛,袖口却缝着精巧的梅花补丁。

“对不起……”

女人垂了眼帘,铜壶在冻红的手里转了个圈。

她弯腰去拎壶,辫梢的红头绳扫过李冬生手背,凉丝丝的。

李冬生看的有些愣神,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看,属实有些不礼貌,竟也回了句“对不起。”

两人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能出现在这儿,说明肯定是他的亲戚。

但李冬生本来就认亲戚认得不全,更不记得自己还有个这样的姐姐妹妹。

她一直不开口,李冬生都不知道该叫她啥。

总不能叫一声美女吧?

眼见气氛尴尬在这儿,女子才终于有些怯生生的道了句,“小叔……没撞疼你吧?”

李冬生瞪大了眼,居然是个嫂子!?